他问:“和我一起的那些人——”话没说完,就被一口干馍塞进嘴里。“你管呢?赶紧吃点,一会儿带你去见人。”
另一个劫匪问:“秦婆子要没看上他怎么办?”
被问到的那个拍拍手站起来,低头看看刘钦,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没答这话,但刘钦知道他的意思,一会儿人家看不上他,就要灭他的口。
两年前他在呼延震手底下,都没让他害了自己性命,对付这么几个亡命之徒自然也不在话下,当下并不担忧,见两个劫匪要出去,打断道:“喂。”
两人回头。
“我没吃饱,再给我几口。”
先前给他喂饭的那个惊奇道:“人不壮嘴倒壮。”当真从怀里掏出张饼,卷吧卷吧塞进他嘴里。
等吃完之后,刘钦又道:“给我水喝。”
劫匪正要出去,这下又被打断,怒道:“我是你爹啊,你要啥给啥?”
“我一缺水,脸上就不好看了。”
劫匪瞪着眼睛看他一阵,边骂边点了点头,从地上扶起他脑袋喂了他几口水,“事儿还挺多,把你脱手,我也就清净了。”
刘钦心说:等我脱身,你还有命在么?面上却不露异状,十分文静地把水喝了。
后来他被蒙上脑袋搬上辆车,摇摇晃晃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被放出来。也是歪打正着,买他的那家店刚好就在建康。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捏着他下巴左右转动两下,一开口,脂粉气扑在他脸上,“都什么时候了,再晚两天,你们也不用来了!”
送刘钦来的劫匪笑道:“嗨,男的不好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有个差不多的,就赶紧给你秦娘子送来了吗?你看可以,开个价,现在咱们是救人如救火,你秦娘子肯定亏待不了咱们哥几个。”
刘钦就知道,刚才捏自己下巴的这个就是之前他们口中的那个“秦婆子”了。
但见秦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呦,打劫都劫到我们倚翠楼来了!知道徐大人催得急,坐地就要上价了?哼,也不看看这都多大年纪了,少说也二十了!这年纪嗓子都粗了,调教是调教不出来了,顶多就能充个数用,说不得还要砸在手里。”
“这样吧,看你们辛苦,咱这生意也做了好几回了,我吃点亏,十两银子,就当买个辛苦钱,你上账房支去。”
“十两?我说秦娘子,你知道人我是从哪弄来的吗?咱为着给你找人,都找到宁国府了,大老远运过来,就是车马费也不止这些吧?再说这小子能吃,一路上不知道吃进去我多少银子,你要是就出十两,那可免谈,人我带走,现在有的是老板要……”
“呦呦呦,吃能吃你几个钱,还心疼上了。你可这钓鱼巷里打听,看谁家还能出我这个价,但凡找着一家比我出的高的,我这倚翠楼的招牌摘了送你……”
后面俩人扯起皮来,刘钦不乐意听他俩对自己该卖多少钱讨价还价,趁着这个功夫,默默打量四周,寻思着脱身之法。
没等他定下个计策,那边他已经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
刘钦被留了下来,上下洗刷一番,换上身不伦不类的衣裳,让人带到一个房间里,一进门,门口就挤进来两个壮汉,把门关死,再看前面,刚才那个秦婆子正坐在桌前,瓜子皮嗑出了一小撮,见了他点点头,“洗洗干净之后,模样倒还真行。家里做什么的?”
刘钦答:“小有产业。”
秦婆子扔了瓜子,上下打量他几眼。她见的人多,三教九流都有来往,刚才刘钦身上太脏,倒不明显,这会儿看着,哪里像是寻常人家的?况且看他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分明是有恃无恐,搞不好家里有钱有势,开罪不起。
她一边在心里暗骂那几个劫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劫人也不长着点眼,什么人都敢敲,一边又想,人是留不下了,但赎金能赚上一笔,瞧他这样,就是开价一百两银子,怕是也不在话下。这一入一出,净赚八十来两,今年她这运势也是真旺。
这么想着,她换上一副面孔,和颜悦色地道:“他们那帮粗人,什么都不懂,公子这一路上受惊了吧?不知公子可有家人,一会儿我让人送上纸笔……”
她话没说完,小厮隔着门板道:“徐爷来了,那几个都不满意,抬脚要走呢,紫雪和红袖姑娘正拦着,估摸绊不住多大一会儿,您去看看不去?”
秦婆子脸色当即不大好看,顾不上刘钦,拧着身子急匆匆出去了。
等她走后,刘钦看看椅子,却没坐,在屋里踱过一圈,打量着屋中装潢,拿起装饰用的花瓶看了看,又摆回去,走到窗户旁,仔细瞧了瞧下面。门口那两个大汉一动不动,眼睛跟着他转。
没过多久,门被“哗啦”一声推开,秦婆子走进来,见了他劈头就问:“读过书么?”
刘钦嗤笑一声,并不言语。秦婆子又问:“会弹琴吗?画画呢?下棋?会不会行酒令?”
刘钦听她话音,怎么好像是让自己接客的意思,不答反问:“你说的纸笔呢?”
秦婆子让他问得一愣,随后轻笑一声,又换了张脸,“知道公子是富贵人物,可是现在人毕竟是在咱们倚翠楼,不是旁的地方。俗话说得好呀,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实话和你说了吧,现在我有一关要过,公子帮我过了这关,等之后我敲锣打鼓,客客气气地给公子送回家去,公子只当来这边转了一转。但公子要不给这个面子……”
她猛地将脸一撂,“我倚翠楼也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就是条龙,进来也得留下个一鳞半爪的,到时可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
刘钦冷笑:“好大的架势。”
秦婆子也笑:“瞧公子说的,没个三板斧,能在京里边挣下这么大的产业么?”
刘钦瞧了她片刻,“读过几本书,别的都不会。”
秦婆子听他松口,登时又换上那副和和气气的面目,“不会没关系,就是拉到徐爷那里走上一圈,他看上看不上都两说。他要看不上,公子就直接回来,当没有这事就行。快,公子换身衣服,这便去吧。”
刘钦让人服侍着换了衣服,秦婆子在旁边看着,见他仰头垂眼,伸着胳膊等人穿衣的那副派头,心里打了阵鼓,当下生出几分悔意,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压着他换了好几身,终于满意,见刘钦抬脚要走,忙给他拦住。
刘钦问:“怎么?”
秦婆子道:“哎呦,这样怎么见人,还没上妆呢!”
刘钦一愣,随后就被按在椅子里,两个女仆役小步上前来,被秦婆子挥开,“让徐爷等那么久,得你娘亲自来。”说完,在刘钦脸上涂涂画画起来。
刘钦怒火已熄,这会儿倒十分平静。再怎么折辱他,九族之外也诛不出第十族来,随她怎么折腾。况且把他的脸稍微遮一遮也是好事,毕竟现在已经进京,万一让熟人看见……
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攥了攥拳头。
“好了,好了。”秦婆子直身站起来,仔仔细细在刘钦脸上打量,脸上愈见笑意,“我看着这次能行。”还把镜子转过来让刘钦自己看。
刘钦一眼也不看,拂袖起身,问:“你说那个‘徐爷’在哪?”
秦婆子小声嘟囔:“他倒急上了。”招呼道:“我带你去!”
刘钦顿一顿脚,让她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她身后,一面走一面记下这个什么倚翠楼的地形,在心里回忆着朝中有什么姓徐的官员,想一会儿见了他面,是当场威吓,还是暂且按下,出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再说。
“呦,徐大人,人给您带来了,您看看喜不喜欢。今天刚到的,还不懂规矩,要是一会儿说岔了话,您可得多担待。”
秦婆子媚笑着,把刘钦往门里让了让。刘钦个高,还没进门,从她头顶就瞧清了屋里的人,一时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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