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自然是宾主尽欢的。酒过数巡,已经有人东倾西倒,刘钦也微带几分醉意,起身解手。一直不离他左右的朱孝要点人跟从,被刘钦挥挥手拒绝了,只让他一个人跟着。
刘钦刚一起身,岑士瑜父子便都瞧见了。岑鸾心想天助我也,今日合该你死在此处,马上也跟着起身。岑士瑜见刘钦离席,怕管家安排不周,打算亲去引路。
父子俩同时站起,也同时看见对方,谁也没说话,岑鸾拿眼神道:我去解手。岑士瑜也拿眼神道:等等再去。岑鸾道:等不了了。岑士瑜道:那也再等等。
两人坐席并不在一处,一边互相使着眼色,一边都往后院走,谁也不让谁。只是岑士瑜走到一半,却让崔允信借事拦住,说他父亲想同他吃一杯酒。
岑士瑜不疑有他,拿起酒杯等了一阵,也不见不远处崔孝先起身。问崔允信,崔允信说家父可能是吃多了酒,自己马上就叫他过来,请他稍待。岑士瑜虽然想去后院,但一向颇有涵养,不愿失信于人,等他父子俩过来的功夫,往岑鸾处一看,人已去得没影了。
岑鸾匆匆赶到后院,刘钦与朱孝走在前面,管家正在旁边引路。他不远不近地跟着,越走便越是心中兴奋,好像打起了鼓,咚咚咚咚敲着。
刘钦不知道,这小院看似平静,但其实已埋伏好杀手,分散在院中各处。这些杀手不是随便的什么外人,大多都是他府上的护卫。
从去年起,父亲就锻炼他掌家,敦促他过问家里的田产、护卫等事,他虽然不怎么上心,但和几个主事的人毕竟也都熟识了起来,也算有所收获。
而好巧不巧,统管这些护卫的人也是他的同道,他听说刘钦要来祝寿,当即有了一个计划,把计划同他一说,两人竟一拍即合。
他和崔允信等一帮朋友已经商定,前院王公大臣太多,不好下手,席间由崔允信设法将刘钦引入后院,他则率事先埋伏的护卫将刘钦控制住,逼他退位。
太上皇那边,崔允信已经联系好,甚至命令他们勤王的手诏也已经偷偷送出宫来。到时候控制住刘钦,出示此诏,名正而言顺,更是生米煮成熟饭。当着前院那么多大臣的面,他岑鸾立此大功,实是人生快事,他爹还不知要如何惊掉眼珠子。
等大臣们回过味儿来,他再带着他们、押着刘钦一同进宫,恭请太上皇复位,往后谁还敢说他岑鸾是个只靠他那位高权重的父亲荫蔽而窃据朝堂的败家子?
而刘钦如果胆敢反抗、或者反抗得太烈,到时候刀剑无眼,万一害了他的性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岑鸾盯着刘钦背影,不去看他左面那个英俊高大的护卫,摸摸左手两根断指,越想便越是兴奋。
在他心中,刘钦最好挣扎得越激烈越好,这样他才有机会报当初砍断他手指之仇。
他却没有想过,如果真如他预想的这般发展,刘钦被他杀死,刘崇复位之后又岂能饶他?虎毒尚不食子,刘崇就算不为死了个儿子而伤心,明面上也总要做做样子,不能不追究他这动手之人。刘钦死在他手上,他自己也必不能活,弑帝的罪名,岂是他能担的?
不过他大可不必担心这个,之后一切发生的事都与他所预料的不同。
他看准刘钦与他唯一的护卫稍稍分开的时机,当空扬手发下命令,埋伏的护卫家丁登时一齐杀出。
有弓箭手原本该引弓不发,在旁边留做威慑,等见势不好再下杀手,却有个人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样,竟然失手发出一箭,正中刘钦后心。
刘钦让那一箭打得向前踉跄了一步,箭镞却没没进他身体,岑鸾瞧得一愣,一时却无暇细思,反而在怪手下误事之余感到几分庆幸。刘钦要是一上来就死了,那未免太过无聊,今天这出戏也就白唱了。
朱孝猛地掣刀在手,大叫道:“保护陛下!”
岑鸾因为武艺不好,并不靠近,只在不远处观望,闻言不由在心里冷笑。朱孝大声叫人护驾,乃是宫中规矩,为的是有危险时第一时间示警,可是叫是给别人听的,如今周围都是他的人,叫又有什么用?
岑鸾怕拖到前院听见动静,来人坏他的大事,同样大声发号施令道:“快!制住他们!”
护卫一拥而上,见状,刘钦也拔出刀来。
他平日一向习惯佩剑,但自从陆宁远将家传的刀送给他,他也就改了习惯,不管什么样的场合,都将这把威风凛凛、饮血无数的宝刀带在身边。
今日赴宴,他又是带着这把刀,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岑士瑜近来已经见得多了,也未多心。如今刘钦将刀一拔,只左右两下轻拨,便连废了两人的兵器,站定之后,不由啧啧称奇。
他神情闲适,甚至还有赏刀的心情,朱孝却没有这般轻松,一只手拦在他身前,另一只手举刀,满脸如临大敌。
他连杀了数人,又击退几个,却不敢离了刘钦左右,也就没有上前乘胜追击,取他们性命,反而趁他们暂时被自己逼退的功夫,卷起舌头尖利地吹了三声哨。
岑鸾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知道他在对外面发什么信号,担忧留在前院的羽林闻声过来,虽然前后院间被一面池塘阻隔,过来时必须走中间的石桥,他们的人已经把断了桥,羽林没那么容易通过,但羽林身上都携带弓箭,到时候恐怕会有变故,忙对一旁大喊:“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道身影从他身旁掠过。
这便是岑府的护卫统领,岑冬,他远房的一位表亲,自小习武,身手非常人可比,今年才不到三十岁。他父亲之所以不顾他这样年轻便重用他,除去他是本家之人,忠心可以保证之外,就是因为他身手实在过人,曾经在江阴设下擂台,以千金为赏,邀人比武,赢过他的人可以取走银子。多少武师闻讯而来,却都铩羽而归。
只是他怀着私心,不愿亲自动手,免得日后没有转圜余地。岑鸾知道他的心思,在心里暗暗骂他,但人多势众,本来也不是非靠他不可,现在担心刘钦援军赶来,才不由急了,催促岑冬赶紧下手。
朱孝一见他的步子,就知道来的是个硬茬,怕他离刘钦太近,往前迎了两步,接他的招。其他护卫便都往刘钦身边围去,刘钦却仍是不急,侧耳听听左右动静,对他们道:“投降吧。”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刻,他带进岑府的羽林一齐从前院奔来,更多的人却从后园的左右院墙间翻入,一霎时就逼到近前。
岑冬大惊,见这些人忽然出现,而且不是从前院来,他埋伏在桥边的人手全派不上用场,眼见着他们马上就要杀来,情急之下,荡开朱孝一刀,猛向后退,随后把手中刀狠劲往刘钦身上掷去。
他力气虽大,但刘钦身有软甲,哪里怕他?朱孝也不在意,趁着岑冬扔掉兵器,正要从袖中抽短剑而尚未抽出的那个瞬间,猛地抢上前去,一刀结果了他。
他解决了岑冬,马上便回去与刘钦会合,却见刘钦身上带血,一时大惊。定眼一看,竟是刘钦不知为何,明知道自己身上着甲,不会受伤,遇见那刀,竟然还伸手去挡,刀击中他小臂,登时在袖子上面留下一长串血迹,只不知伤口深度如何。
刘钦把刀收进鞘里,右手托着受伤的左臂,忽然间神情一整。羽林拥上来,将他护在中间,岑府的那些护卫在这些羽林面前不过乌合之众,三两下就被缴械。
岑鸾见势不好,转身便跑,却马上就让人制住,照着膝窝一踢,哎呦一声就跪在地上。与此同时,在前院的大臣闻声都匆匆赶来,隔着一座石桥,却都被眼前之景震得呆立在原地。
刘钦往旁边一倾,倚靠在朱孝身上,让他扶着自己走上石桥,居高临下,捧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对着桥下刚刚反应过来、已经跪倒一片的大臣,和几乎昏死过去的岑士瑜道:“朕好意赴宴,不意竟遭人行刺。岑尚书,令郎所为莫非是你授意的?”
第173章
岑士瑜趴在地上,看向后院中穿着自己府上护卫衣服、刀剑扔了一地的卫士,还有正在人群边上、被人压跪在地上的儿子,满院羽林,还有石桥上带着伤的刘钦,如何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只有心如死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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