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
陆宁远一顿,就见几人被绑缚着进来,除去崔允信外,他没有一人识得,不……还有一个他有印象,这是……
这人在见到他后,猛然神情一变,叫道:“陆帅,陆帅!”
陆宁远不认识他,闻听此言,不觉愕然。那人向他扑来,却马上被御林军按在地上。
“陆帅为末将做主啊!”
陆宁远心中一沉,本能地觉着不好,不理会他,转头向刘钦看去。
刘钦两眼愈发黑了,却没看他,“说罢,怎么回事,就在这儿说,给陆帅也听听。”
今天夜里,刘钦刚刚睡下,却被一道急报惊醒,待听清之后,他先是一愣,随后便勃然大怒。
曾永寿曾小云押送途中,离京城只剩几十里地,却竟然被人劫走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刘钦但觉胸腹间一道热流猛地顶上喉头,呼吸为之一哽,两耳当中如被一道细线穿过,嗡嗡直震,随后眼前一花,站立不住,让人扶住,方才慢慢坐回床上。
他心头乱跳,隐隐作痛,忽然闷得有些上不来气,昏沉之间,只觉有只手抚在他胸口一阵按揉。过得片刻他澄明过来,见是朱孝,并非旁人,面色稍缓过一瞬,随后却怒意又起,把他挥开了。
“马上……差人去查!”
刘钦自感被人戏弄,几乎是咬着牙道:“从京营和御林军里调拨一千人过去,所有涉事人等,全都绑着来见!”
自从登基以来,他还从没有一日像此刻这样暴怒过。
愤怒是因为无能、无力、无可奈何,是事情不能叫他如愿。可他践祚以来,除刘缵、杀辟英,族灭陈、岑,内平叛乱,外荡群凶,复土百里,威加百僚。新政新法,皆出他意,行于四海,无远弗届,意之所图,何事不成,心之所虑,何向不济!几曾有过这般时候!
是谁,谁竟敢在他眼皮底下做出此事!这人有几个脑袋……
陡然间,他心里一凉,想起一人。而就在这时,宫人来报,陆宁远正在外面求见。
崔允信双手被绑在后面,同其他人一起被压跪在地,再没有当初宣旨那日的威风。
几小时前被从床上叫醒,戴上帽子就匆匆出京的刑部左侍郎喘过口气,连忙道:“启禀陛下!已经查实,曾永寿、曾小云二犯是由秦良弼麾下偏将名施邵康者,趁乱放脱的。”
御林军将施邵康推上前去。
“他趁夜借故减少了守卫,又值有人劫车,假意同其交战,却并不实心相抗,任由二犯离开。二犯行踪暂且不明,臣已经命人沿路抓捕,一有踪迹,马上来报。”
他又补充,“施邵康昔为叛将曾图旧部,曾与曾永寿、曾小云结拜为异姓兄妹。二人向他求情,又向他许诺,说有人接应,不会连累到他,他因之意动,答应帮二人逃脱。”
又是昔日旧情。刘钦眯了眯眼睛,正要说话,却掩嘴低咳一阵,因为咳得厉害,再开口时声音蓦地哑了,“就是你么?”他看向施邵康,“在押送途中里应外合放人,你没这个胆子,是谁指使你的?他们向你许诺了什么?”
刑部左侍郎刚才揣着话没有敢说完,这会儿只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不出一声。
施邵康第一次面见天子,本就战战兢兢,紧张欲死,更不必提天子一身怒意不加掩饰,向着他就直扑过来。
让那双威严愠怒的眼睛一扫,他更是两股战战,一惊之下,舌头都捋不直,磕磕巴巴地道:“陛下息怒!罪臣是一时受人蒙蔽……是……是……”
“是什么?”
施邵康一个哆嗦,在地上连磕几个头,慌慌张张向着陆宁远看去。
“曾永寿说、说陆帅答应要搭救他,说他会担待这事,让我,让我不必担心。”
一瞬之间,刘钦面上神情,几可说是骇人了。如同一座看不见的山压下来,满殿之中,不论何人,没人敢喘一口气,好像一时凝在那里,连半道声响都听不见。
片刻后,汩汩的水声传来,施邵康裆下湿了。他让人提在手里,方才跪住,一半肩膀却滑在地上,瑟瑟地打着哆嗦,两眼之中已是白眼球多,黑眼球少。
刘钦问:“他还说什么?”
“陛下!”陆宁远忽然高声道。
“说话!”
施邵康浑身一震,“是!他说,他还说……说放出他后,陆帅会派人接应,然后向、向陛下求情,娶……娶那个曾小云为妻。”
第297章
最早收到二曾被人劫走的消息之时,刘钦便怒极晕眩,气血翻涌,可陆宁远偏偏此时到了。
他不来找自己,自己也要去找他,现在陆宁远自己送上门来,刘钦断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可他那时头晕目眩,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难道就这样见?
他本来就是不肯示弱于人的,更何况是这种时候,便让陆宁远等在宫外,传了太医过来,开了醒神定气的汤药服下,又在口中含了参片,待精神稍复,就让人进来。
他发作一通,本来已是强弩之末,听了施邵康那一番话后,还不及出声,起心动念,但觉太阳穴两边猛然一鼓,额头、两眼忽地热了,胸口当中有什么猛然鼓荡起来,一下一下飞快在他身体当中敲击着。
后来他想,他病得太厉害,这时本来不该见人的,拖延一日两日,缓过这一口气,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
可这时他硬是扶病前来,闻听此言,头脑当中还没想到什么,心口却忽地一紧,胸腹间猛然一绞,再然后竟在龙椅上一偏头“哇”地吐了出来,人跟着向下滑去。
但他吐出这一口后,神志忽清,背心一凉,心知这么多人在场,绝不肯在此时失态,两手紧紧把住半边扶手,强自撑起,想要坐直,可是浑身颤抖,两牙咬得发出“格格”之响,却仍是没从这幅筋骨当中抽出一线力气。
“陛下!” “陛下!” “陛下!”
他一连听见数声,可声音在他耳中已是忽近忽远,好像隔着层什么,随后远处纷乱之声大起,像是一齐打碎了一百片瓦。恍惚间,他顾不得别的,奋力从扶手前半撑起身体,脱力地倒在椅背上面。
有人奔到他身前来,声音忽然凑得极近,简直像是在他耳边炸开,嚷得他那颗不健康的心脏跳得更加厉害。
谁把他抱在怀里,手按在他胸口间不住打圈,还有人掐他的人中,按他身上的穴位。
可一眨眼间,刘钦面色由红而白,又由白而紫,头向后仰,有片刻功夫甚至没了意识。旁人看来,不管是否大逆不道,甚至几乎忍不住要在心中想:陛下恐有不忍言之事了。
可刘钦不肯。他拼力呼吸,先是哆哆嗦嗦小口倒气,而后大口、大口深深把气吸进肺里,终于回正了无力后仰着的头,奋力撑开两眼。
夺回自己的第一刻,他第一个念头是:我真成了天下笑柄。
下一个是:陆宁远!
恨恨然向下看去,殿下兵荒马乱,一片狼藉,宛如战场,视线稍转,又忽然与陆宁远目光直直对上。
但只有一瞬,下一刻,陆宁远低喝出声,看着他,在人堆里奋力挣扎起来。
刘钦这时才看清,在刚才他昏沉的时候,不知为何,下面已经斗作一团,宛如战场。昏昏沉沉,勉力细看时,是他的御林军把陆宁远围在中间,一个一个扑上去,又一个一个被陆宁远打回来。
陆宁远以一敌多,就好像正在阵前冲杀。他们在打甚么?
又有几人一起向陆宁远扑去,按在他背上,抱着他往下便压,陆宁远两手受制,弓下身子,可猛然发一声吼,浑身一震,又将他们挣开。
片刻的功夫,在这乾清宫内,就在刘钦眼前,竟然见了白刃,又见了血。陆宁远不知从谁哪里夺来了整两把刀,一手一把紧紧握着,逼退来人,御林军也纷纷抽刀出来,不敢当真向他这朝廷大将身上招呼,可也不敢不去拦他。
陆宁远抬着头,刘钦知道他正看着自己,眼里没有别人,可两个御林军一左一右挥刀过来,下一刻却被他两手一抬架住了。再然后他猛地往外一抖,震开二人,脚下跟着向前一步,小腿后面却猛地让人抽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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