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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180)

作者:一只小蜗牛 时间:2025-08-01 21:43:38 标签:强强 重生 HE 宫廷

  但在这一天,天与地所夹出的牢笼豁然洞开了。数年来的第一束日光打在他身上,这样热,这样刺眼,浑不像三月底的江南春日。那照耀着他的,是大同城外横于高高的城墙之上的、那一轮金戈铁马的烈烈白日。它不曾照在他的父兄身上,也不曾照耀过上一世的他。

  可它现在升起来了。

  直到这一刻,不是他身体当中的某一个部分,而是全部的他,才真真正正地走出了那一次死亡。于死亡中复生的他在这个崭新世界第一次睁开眼,从那裂开的缝隙后面,看到向他伸来的那一只手,如何能不心潮浪涌,如何能不奋起全身的力气,把它牢牢攥在手里?

  他想不起自己都说了什么,只记得紧紧抓着刘钦。刘钦让他抓着,好像还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再后面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他强撑着醒来,似乎是在水里,氤氲的雾气遮住了眼睛,他竭力去看,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便又昏迷。

  他几次睡去,又几次清醒,恍惚间好像正让人摆弄着,轻柔的手抚在他的身上,温热的水扬在他的头顶,从他头发的缝隙间流过。他不喜欢让人服侍,抗拒着想要起身离开,可马上就没有了记忆,再睁眼时,那只手正在帮他把衣服穿在他的身上。

  这世上的每一只手都是刘钦,他于是想也不想,一把将它攥住。可是不是。他惊了一惊,怅然松开手指,悲伤的阴翳席卷天幕,陡然将他笼在里面。他又一次睡去了。

  最后一次睁开眼,他已经躺在床上,嘴里是药汁的苦味,身上穿着干净的新衣,腿上好像盖着厚厚的被子,膝盖旁边,有一只烧温的手炉,烤着他的腿。刘钦不在。

  可他无比地想要见到刘钦,就在现在,就在此时此刻,一丝一毫、一时半刻也没有办法多等。就像呼瘪了肺的人一定要浮上水面喘一口气那样,他也一定要见到刘钦,若不如此,他实在难以忍受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忙费力地转动身子,想要朝那里看去。可是还没等他转过身,德叔便走到了他床边来,慈蔼地问他:“醒啦?”又道:“刚后半夜,再睡一会儿吧。”

  陆宁远急迫地问:“殿下呢?他……在么?”

  “殿下刚回府就被传进宫了,快两个时辰了,现在还没回来。”德叔已经听说了在刑部发生的事,说着叹了口气,带着一脸忧色,反过来安慰陆宁远不要担心。

  直到这时陆宁远才有余裕去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刑部大堂杀了邹元瀚,对刘钦而言意味着什么。一翻身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左腿却动不了,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烛影乱摇,片刻后他意识回笼,人已栽倒在床边。德叔半抱着他,托着他已经从床边落下一半的身子,因为老迈,好半天才把他重新扶回床上。

  “大夫刚给你施过针,可千万不能乱动。”德叔年纪大了,扶他很有些费力,喘着气,不算严厉地呵斥了他,又劝他道:“你别急,殿下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再糟……应当也不会怎么样的。”

  陆宁远摇摇头,左手按在腿上,忽然大咳起来。再如何神勇,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地闯进宫里,更何况他现在连这一张小小的床都闯不出去。

  他只能在忧心中等待着,在见不到刘钦的时间里一刻一刻地尽力忍耐。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过了与他的上一世一样漫长的时间,窗外传来一道脚步,“嗒、嗒、嗒”地发出沉稳轻健的低响,是他熟悉的,刘钦的脚步声。

  那声音渐渐近了,从窗边经过,消失在不远处,又在外厅的门口出现。隔着一扇门,脚步顿住,小声交谈的声音响起来。

  是谁阻住了他?他们交谈得太久了,好像持续了足足十年、百年、一千年。陆宁远用力听着,将身体转回一半,只恨不能昏死过去。终于,脚步声重新响起来,一下一下踏到他的房间门口。“吱呀”一声,门板开了,后面露出刘钦的脸。

  风露沾在他的发丝间,在额头的一角,那里破开了道两指宽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没有再流血,却泛着鲜艳的红色。在它下面,那两道长长的眉头皱起,刘钦深深地板着脸走进门,却在看见他的那刻,或许是被他在床上栽歪着身子、伸长脖颈、竭力向后看去的样子取悦了,松开眉头忽地一笑。陆宁远就呆住了。

  他看着刘钦走近,视线和身体一点一点随着他转动,胸口当中有什么在滚滚地翻涌,像是煮沸的汤。他有那样、那样多的话要对刘钦说,可他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钦坐在床边,换了一副轻松的神色,“给你开的方子里有镇痛安神的药,怎么连一整夜都没睡成?是腿还疼得厉害么?”

  陆宁远怔怔地瞧着他,过了一会儿,如梦初醒,摇了摇头问:“殿下头上……”

  刘钦不甚在意地道:“父皇发了阵火,没事。”

  陆宁远坐直了,身子朝他微微倾着,“殿下……朝廷如何处置殿下?”

  他一脸刘钦为他捅破了天的表情,神情当中不是感动,连鼻子上都写满了“惨痛”二字。刘钦做过的事,不愿旁人多说,白天之所以如此,也全无对陆宁远施恩之意,所以也就不乐见他这幅模样,于是挽了挽袖子,说得愈发轻描淡写,“还能如何?不过就是暂时罢了参政,在家禁足一阵,权当是休息了。”

  刘钦身为太子,许多朝事都有权过问,参与其中,这所谓的“暂时罢了参政”,可不像他说得这样轻松,大有要去他的权之意。陆宁远虽然不通朝政,却也知道厉害,闻言不由一呆,垂下了眼,牙紧紧咬了起来。

  刘钦正想再安慰两句,和他解释自己还不至于为了这事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忽然德叔敲门,送来一小瓶酒。

  刘钦便转为解释:“这是给你擦腿用的药酒,大夫特意嘱托,说多擦一擦,有舒筋活血之用。”

  说完,他正打算从床边起身,给德叔让出地方,却忽然心念一动,从德叔手里接过酒瓶,让他忙别的去了。

  等德叔走后,刘钦一只手拿着酒,另一只掀开被子一角,露出陆宁远的左腿,自然而然地,伸手要挽起他的裤腿。陆宁远大吃一惊,全身各处一齐挣扎着,带着这一条动不得的病腿挪出数寸,从刘钦手底下躲开了。

  他胸口高低起伏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紧张失措,一瞬间出了一头的汗,看着刘钦艰难道:“我……我自己来。”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让这一路看不见的风给吹得零零散散,要拼一拼才能听清。

  在刘钦从前的人生当中,除去父母之外,“服侍别人”于他而言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只有两个时候例外。一个是他两次在夏人营中伏低做小,做过些他从前闻所未闻的杂活,一个是他流落乡野,曾给翟广擦过一次背。其他时候,如他在睢州军营里与其他士兵和陆宁远互相上药,便不在此种之列了。

  现在他回到建康,“服侍别人”四字就又成了天方夜谭,给人擦腿这种小事,就如同帮昏迷中的陆宁远洗澡,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做的。

  可这会儿他忽然觉着新奇,见陆宁远誓死不从的模样,反而更加坚持,“你病成这样,也是我保护不利,自然该是我来。”一句话将了他的军。

  陆宁远弓下了腰,拿手紧紧压住裤管,神情竟然好像还有几分可怜。好半天,他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刘钦,喉结滚啊滚啊,见刘钦没有退让之意,只好自己退出一步,颇为艰难地道: “我的腿……不好看,殿下可不可以……”

  他顿了一下,几乎是哀求他道:“不要看。”

  刘钦一愣,视线从他脸上挪开,下意识落在被他的手牢牢挡住的左腿上。陆宁远说完之后,不敢看他,马上也撇开了眼,视线无处可落,于是也落在自己腿上。

  说来奇怪,行军打仗时,天气热起来,他也会和营里的士兵们一样,大方地挽起裤腿乘凉。每每遇到水源,他也和将士们一起跳下河洗澡,彼此坦诚相待,也从来没有为这条腿的残疾而有所避讳,更不觉着如何,可是这一条病腿,唯独不愿意让刘钦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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