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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162)

作者:一只小蜗牛 时间:2025-08-01 21:43:38 标签:强强 重生 HE 宫廷

  早在一个月以前,方明俊曾给至交周维岳去信,说了自己决心进京的事。周维岳不放心他,便告了假亲来通山,山川阻隔、车马迟迟,今日才到,见到的却是好友业已腐烂的尸骨。

  他让人打开棺材,从里面传出阵阵臭味,白色的蛆虫在肉块之间蠕动、穿行,他伸手进去,在方明俊的身上摸了摸,已经看不见他伤在哪里了,连他现在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腐败而看不清。

  方明俊的妻子私下里同他见面,将方明俊死时穿的那件满布鲜血的里衣拿给他。周维岳接过,就见左边的袖口有方明俊临死前蘸着血写下的四个小字:

  “公道!公道!”

  周维岳浑身一抖,猛地把衣服攥在拳头里面,过了一会儿,慢慢贴到自己胸口上面。

  后来他去到郊外的一处破庙,从一棵树下挖出一个箱子。

  方明俊进京之前,就有所预感,将那一箱公文、卷宗、账册全都手抄了一份,没有放在那在他死后被人翻了个底朝天的家里,而是藏在一个破庙当中,位置只有周维岳一人知道。

  他是那样相信周维岳,相信他在自己死后,能来到通山,翻出这个箱子,把他们好好收管起来,相信他会赡养自己的老母、抚养自己的子女、终有一日还自己一个公道。

  而周维岳也把他的老母、妻子、一儿一女接来自己家中拿自己一份官禄一体供养,正如他所愿。但安顿好他们之后,点起一只火盆,将火烧得旺旺的,在旁边默默站了一阵,随后从箱子里抓起一沓纸,看也没看,一把扬进火里。

  火势大张,火灰四起,金色的火星噼啪飞舞,火舌在一张张纸上飞快舔过,把一个个字变成黑色的灰烬,没了就从此没了,没得一干二净,就和方明俊这人一样。

  消失之后,世上就再不会有了。

  突然,周维岳浑身一震,猛地上前踢翻了火盆,把没烧干净的纸抢出来,挥手乱扑,按灭了上面的火。

  两年后,阴差阳错,他也来到通山县做了县令。

  那些剩余的证据他始终保存着,藏在他的家里。不仅如此,这些年他冷眼旁观,岑士瑜、陈执中、还有当年的那些个知州、知府、布政使如何花花轿子人抬人,交相贿赂着各自升迁,在白骨之上纵情欢宴,他都一一看在眼里、把能记下的暗地里一一记述下来。未必有用,也未必有人相信,但如果这是恨意的话,那他的恨意便可说是刻骨了,一刻也不曾止歇。

  整整七年,他抱着这些或新或旧的纸,无声地蛰伏着、忍耐着、等待着它们终于能见天日的那个时刻——即使他不知道那个时刻是否会到来,也不知道当它到来时自己是否还活在世上。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他这个人微言轻的小小县令,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在漫漫的时光中独自一人等待着。直到那天——那天李椹为了筹措军粮,从黄州府来到了通山,不知死活地查到了方明俊的事。

  在他到来之前,周维岳就已经听说了陆宁远的事,注意到了这一员从江北而来、初出茅庐的小将,像是冷眼看着这些年的所有人一样也冷冷注视着他。

  但随后,就像暗夜中敲起两块火石,火星忽闪一下、忽闪一下,落在草绒上面,就这样烧着了,在他眼前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听说了陆宁远缺粮的事,知道了他的来历,也就知道了他压根不可能在这里筹措到什么粮饷。可是就在他想这个人已经走投无路,马上就要纵兵劫掠,在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陆宁远接近就要严闭城门拒之不纳的时候,陆宁远却严禁士卒有半分骚扰百姓之举,士卒稍有害民虐民,立时处死,更又去到各处剿匪安民,所过之处鸡犬不惊,兵马迤逦着,在他的通山县外安然而过。

  听说曾有沿路的百姓看不过去,见陆宁远为自己安定家乡,战士们却吃不饱饭,心中不忍,还有人自己儿子就在军中,听说了关于他的许多消息,自发地挑去粮食给他。

  他们一片好意,原本并不想要以此谋利,陆宁远却坚决不肯白要,定要给他们钱,还曾说下“士卒在野,必须与民无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军纪就要败坏了”这样的话,坚持一一付过银子才让他们离开。

  去送粮的百姓大为感动,回来后便对同乡讲了自己此行经历,一传十十传百,传入了周维岳的耳中,让他在暗无天日的混沌之中,在踽踽独行的长夜里终于看到了第一簇炬火的光。

  已经七年了!

  他心潮汹涌,冲动难抑,可是这箱子里装着他自己的性命与方明俊的性命,或许装着的还有他们二人仅剩的一点希望,装着那么多的年月,他如何能轻易交出?他没有办法,又不敢轻易离开,惹人疑心,只好交待下言辞,让管家往陆宁远处试探。

  这或许是他一生当中最后的一次机会,也是他仅有的一个希望。如果连太子、太子的宠臣也都是同岑士瑜陈执中他们一样的人,那么他拿出这些,也不过是朋党攻讦、权力厮杀的工具而已。

  混沌之中的公道,难道真是公道?他手中的这柄利剑该劈开的,也不该是一个两个人的血肉。与其这样交出,不如让它们就此长眠于这万古长夜,永生永世不见天日,与草木,还有他和方明俊的尸骨同朽。

  隔着一日的路程,他不知道结果如何,只是焦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陆宁远会如何选择?他会在第一次或是第二次试探中答应么?管家再回来时,跟在他身后的到底是不是会有或许是他此生能等到的最后一个公道?

  他猜不出,只有等待,坐立不安地等待。终于在这一天,在这个与七年间的每一个都别无二致的寻常下午,他收到管家消息,匆匆回家,在家里见到陆宁远,这个高大、沉默、平静,从天而降的年轻将军——他在三次试探中都给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被管家带了过来。

  现在,周维岳愣愣地站在院外。从晌午下到现在的小雨渐渐停了,西南面的浓云裂开一道缺口,湛湛放出一角天幕和万丈暮光。这光落在院子里面,竟是这样的明亮,这样的温暖照人。

  周维岳的手抖起来,泪水涌上眼睛,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大步走进院子,对陆宁远深深作了一揖。

  太久了,太久了……岂堪久蔽苍苍色,须放三光照九州!

 

 

第113章 

    来刘钦答应的安置流寇参与的慰抚款还不了了之,陆宁远被召回京城问罪,同他一道的、因平定翟广扎破天之乱有功而升为游击将军的邹元瀚,鲜盔亮甲、部众逶迤,押送着俘虏凯旋。

  邹元瀚并不急于赶回,沿路走走停停,受着各地方官的祝贺、巴结和招待,把这一战中赔出去的老本一点点赚了回来。

  行军打仗、在朝为官都和做生意是一样的,无利不起早,他这一仗损失过剧,大军损失近万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这些年来费尽心力培养的亲军也损失殆尽。这些可都是他最倚仗的人,是他在这乱世当中的立身之本,如果不能在战后狠狠捞回这一笔,拿着大把的银子慢慢再打出一支私兵,那他做将领辛辛苦苦给人卖命是为了什么?不如趁早告老还乡抱孙子算了。

  他不急着回京,着急的另有其人。刘钦一向说到做到,他说要争取慰抚款以安置翟广和扎破天的残部,陆宁远便相信一定有这一笔银子,即便当时查问他的御史回京后未必有什么好话,连他这小小的副守备之职都岌岌可危,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只要这一笔银子发下来,那些流寇残党便可以各自领了钱回家安顿。他们都是些生计无着的贫苦百姓,并非生下来便是流贼,只要在乡里能有一条生路,谁也不愿背井离乡,跟着别人做那些掉脑袋的事。

  可是钱款始终没有发下来,陆宁远等了数日,等来的是让他回京待罪的调令,李椹说:“太子可能让什么事情耽住了。”陆宁远皱眉不语。

  上一世,翟广之乱持续有年,陆宁远虽然只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军人,但同翟广他们接触得多了,也隐隐明白了东南一乱经年的原因。随军离开的那日,他骑在马上,回头向这片土地望了一眼,那些被俘虏的流贼,杀了头的,尸骨已经掩埋;活下来的,被遣送回原籍,也已不在这里,只有零星的百姓扶老携幼,远远地看着他,因为邹元瀚也在,他们并不靠近,只拿目光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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