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推脱不得, 便接下了。“如此, 便谢过兄长了。”
他们带着孩子, 就上了马车, 拉着要回去的刘永一道。刘永还是很兴奋,他说话都意气风发,一改以前的不着调。他在马车上握着茜茜的小手,“真是可爱的姑娘, 叔叔给你买的长命锁。”
温缜看着他给茜茜带上, “你不要像个怪叔叔一样, 不得不说,你吓到我女儿了,正常的, 知道你考上解元了。”
刘永嘿嘿的笑了,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又收敛起来。“我这次考得这么好,这一次去黄家提亲,必定稳了。”
温缜都惊了,“提亲?你不是天天死读书,居然还有绯闻?”
“当年我与黄小姐私定情,去黄府提亲,她爹不同意,我又落榜,她等我等到现在,这番去提亲,必定稳了。”他掩不住的喜色。
“哪个黄小姐?”温缜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替他高兴,先成家,后立业。与其去京城找关系弯弯绕绕的岳家,不如在扶风县与简单的女子组成一个小家庭,免得后面给自己找一堆事。
“是县里黄教谕的女儿。”
温缜恭喜他,“那我就等着吃刘兄的喜酒!”
“借温兄吉言。”
温缜中举的消息比他们返乡的脚步更快传遍了整个县城。官差早就报过喜,当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口时,早有县衙的差役在城门外列队相迎。为首的师爷拱手笑道,“刘老爷温老爷回来了,知县大人特命我等在此恭候!”
一声老爷差点让温缜没崩住,他才二十二啊!一下子突然超级加辈的感觉。
温缜连忙下车还礼,却见城门内乌泱泱站满了闻讯而来的人。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温举人老爷来啦——”,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几个总角小儿蹦跳着在前面引路,将温缜一行簇拥着往温家宅院走去。
温缜的名气在扶风县很大,明明刘永是解元结果反被他的风光盖过了。刘永已经习惯了,就好像在书院,明明他才是第一,却更容易被人忽略。
——
刘永回到家里与家人庆祝后,刘永回到家中,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他推开房门,从箱笼最底层取出一个锦囊,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褪色的香囊,那是三年前黄小姐给他的信物。
刘永只有一个老母亲,但非常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抓,听了他的话也高兴,“提亲要请媒人的,我去给你请东街的王媒婆!就说我儿刘解元要提亲,她必是高兴的。”
次日清晨,刘永难得对着铜镜仔细束发,连鬓角的碎发都抿得一丝不苟。王媒婆一进门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刘解元,老身早就说您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黄教谕这回可没话说了吧?”
刘永紧张地理了理衣襟,“嬷嬷,您看我这...”
“俊得很!”
当一行人来到黄府时,黄教谕虽亲自出迎,却仍端着架子,“刘解元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刘永说出了提亲的请求,他与黄小姐本就有情,这几年他们一个未婚一个未嫁,正是苦尽甘来时。
黄教谕不想得罪他,只叹道,“刘解元,你来晚了,前些日子袁家为袁三公子求娶我女,我已经答应了,好女不许二夫,你请回吧,只当是没缘分。”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刘永人都傻了,“可,可袁三公子是断袖一事无人不知啊?这种人,怎可耽误令女一生?”
黄教谕诶了一声,“莫要胡说,都有少年轻狂时,袁三公子也得改邪归正,总该要成亲生子的。”
——
刘永与他争辩,可这个时代的婚姻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没有办法去抢人家的女儿,他也没有办法放下一切与人私奔,母亲培养他到解元不容易。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黄府,突然就觉得这个世道真扯淡,大白天也能遇见鬼,他并非一无所有的穷秀才,明明他的未来也是锦绣前程,与人年纪相当,心有灵犀,却娶不到互相有情的姑娘。
他来的时候,有多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就有多面色惨白,他看着黄府的院墙,却难进深深庭院与心上人见一面。
此时的黄小姐被锁在闺房出不得,她拍着门,听着丫鬟说刘解元来提亲被拒了,她亦泪流满面,明明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却是如此结局,怎是如此结局?
黄教谕终是一叹,他也没法,原先是答应好刘永考上举人就让他们成亲,那个时候袁府不是没提亲吗?
那可是袁府,能巴上为什么要嫁女儿给一书生?别说是解元,就算是状元又如何?考上了不过当个小官,能帮黄家什么?
穷是原罪。
他拼命又如何,抵得了人祖辈为官吗?
不过女儿嫁去袁家,他也不能得罪,还是得劝一劝。
他进女儿院子,让人打开门,黄小姐刚刚哭完,黄教谕打卖惨的牌。“女儿啊,袁家咱们也得罪不起,聘礼都收了,约好了,过几日就过门。袁三公子一表人才,此番也考上了举人,前途肯定比那姓刘的好。你又何必想不开,正好绣了嫁衣,不如欢欢喜喜的穿着嫁入高门。”
黄小姐冷眼看他,口口声声为她好,不过是卖女儿得好处!“父亲,你只是教谕,连品级的官都不是,你也知道他是高门,高嫁要吞针,你要女儿吞多少针?他与吴家长子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还纠缠不清呢!”
“这都是没影的事,你嫁过去,后宅又没有其他女人,袁府人说了,你只要上敬孝顺公婆,为袁三公子生个儿子就好了。”
“要是生不出来呢?”
黄教谕呸呸呸了几声,“说的什么话,怎会生不出来。他喜欢男人也不打紧,他要是没点问题,袁府怎么会娶你呢?你看看父亲辛苦一辈子,也无一人肯提携,你哥哥也是举人,寸步不进,你当妹妹,做女儿的,帮一帮又怎样?又不是让你下嫁贫农,嫁入高门,是多少女子求而不得的事。”
黄小姐惨笑,眼中含泪,“你们自己不行,在这男子世道,还想着我这个在深闺一无所有的女子帮你们,你们要不要脸?爹,女儿不是你过河的船,不是你儿子升官的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也是你养了十几年的人,怎明知是火坑还要将我往里推啊?”
黄教谕被骂得脸色铁青,声色俱厉,“行了,不要不识好歹,这么好的亲事,哪是什么火坑!你一个女儿家,婚嫁之事,本就是父母做主,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与人有私,知不知道廉耻怎么写!被人知道,定将你浸猪笼!”
黄小姐冷眼看他,那眼中是他丑恶的嘴脸,廉耻二字,她爹确实不知道怎么写。黄教谕受不得这样的眼光,婚日在即,又不好发作,只得拂袖而去。
——
温缜并不知道这事,回家之后,温立就买了一堆东西,他们两个马车回了村里,要祭祖要请客,村里人对他中举议论纷纷好几天了。
他耳边道贺声,恭维声,声声入耳,他只觉得吵闹,笑到最后都假笑不下去了。终于结束后立马带着狄越回扶风县,让温立自己去善后去。
狄越笑着说他享不了人间富贵,温缜摆手,“享不了,真享不了。以后老了,我要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清清静静的过完余生,真的是头疼。”
狄越坐他身边,“咱们还这么年轻,说什么老不老的。到时候说不准你又变了想法,人还是不要太笃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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