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被铁链锁在刑椅上,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平静。
“赵百户,”温缜直视他的眼睛,“周骁你认识吧,当年发生了什么?”
赵铁山闻言,面无表情,“你们查有什么用?也该知道,李崇义背后站着谁。”
沈宴听后拍案,“赵铁山!你一个百户,安敢向上攀咬!”
赵铁山冷笑,大骂道,“是啊,王振一手遮天,连军功册都敢改,我一个百户能翻出什么浪来?你们除了逼供还敢做什么?我说了!招了!你们敢去问一句吗!啊!”
沈宴抽出绣春刀了结了他,血滴落下来,“一个百户,为了与李崇义的恩怨,安敢攀咬王公公。”
温缜就当没听到,赵铁山可以咬住李崇义,再往上就是找死了,锦衣卫本就权斗的厉害,又是王振大本营,更要命。
沈宴听了不杀人,他自个就难活。
然后线索就卡住了,温缜不想去问李崇义,这水太脏了,免得又查出什么来。
狄越看他不发一言,怕他钻牛角尖,牵住他的手。
温缜看了看戴着面具的狄越,也握住他的手,沈宴处理完事情过来,“你俩大男人手牵这么紧?”
温缜毫不收敛,“我俩乐意。”
沈宴叹了口气,“温秀才,如今这银子去向怎么查?”
温缜:呵呵。
“我一个秀才,不方便问朝庭命官,等李崇义来了沈大人就问吧,明日我再来问您就行了,免得听到不该听到的。”
沈宴想想也是,以为他吓到了,“可以,你们回去吧。”
温缜提灯出了牢房,夜晚天空黑沉沉,狄越跟在他身边。“阿缜,线索是不是断了?”
温缜摇摇头,“没有,只是不好查,是我疏忽了,下回只问沈大人就好,免得听到不该听到的,给自己惹祸。”
他俩走回去,夜风卷着落叶擦过青石板路,温缜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温缜叹了一声,他查这个案查得心累,要查出人来,得有替罪羊,银子得找出来,两方才能满意。
李崇义到底是谁的人他已经不想知道了,这些人无非是想他当个愣头青,去当个敲门砖。
温缜并不想头铁,他从心,他不想去管谁有罪没罪,那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他只接下了于谦的手令,找出三十万两赈灾银罢了。
他开始代入赵铁山的视角,有人知道了他与李崇义的恩怨,找到了他,知道李崇义明着是方震的人,暗地里是王振的人。
赵铁山有一日回到家里,并没有看到自己的老母幼子,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所以他没有慌张,没有惊动邻居。
与那人相谈了一晚,邻居第二天问他的时候,他说老母幼子带去其他地方住了,等年关才回来,他是个官差,邻居也不敢多问,就这样不见了踪影。
那个人受人指令,要他去下药,没出事就算了,如果被找出来,就要咬定是李崇义,而他们在附近有地方放银子。
王振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王山更是,如果是他们拿了银子,马脚早就露出来了,因为被偏爱的肆无忌惮,就算是他拿的,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国法在王振面前如同虚设。
那可是逼得百官喊他爹的人。
但是他是一个小气的人,他没做过的事情,不想背锅,三十万两而已,多得是人想给他上供,他不缺这点钱。
所以让王山下来,同意让会办事的来查,文官集团也让陆轲下来查,他们做梦都想掰倒王振。
第34章 赈灾银(七)
陆轲也是个明哲保身的好手, 怎么可能因为文官们与王振对上,文官们也知道,但文官们更抓瞎,堂堂御史因为不跪拜王振, 不肯喊爹被人下狱弄死。
这弄权已经到了一种恐怖地步了, 朝堂敢怒不敢言, 做梦都希望王振走路摔死。温缜想了想,明年春天王振还将葬送20万将士, 与文武百官,直接将大明国运给折里头,从此大明直转急下,由盛迅速变衰,农民起义的果实, 被乡绅吃下。
温缜看着外头的月色, 夜风微凉, 拂过他的衣襟, 带起一阵细微的颤动。目光透过那轮孤月, 发出从古至今文人对月的长叹息, 他此时很共鸣那些问月的诗词。
他也想问月,面对此时的大明,他该怎么办?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寂静。狄越看他在沉思, 并没有打扰, 温缜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 如今他都愁成这样了,他牵着他往客栈方向走。
温缜并不是在愁案子怎么破,而是在愁怎么在不破案的情况下, 把银子找出来,这案子水太深,他掺和进来是为了入于谦的眼,总不能拉坨大的。
但破案又会让他活不到明年,可能犯案的被保释了,而他被弄死了,或者社会性死亡,不得不远遁江湖。
毕竟这犯案的人,一对上于谦,二对上王振,他为此还把灾民扯进去,他只希望死更多的人,用那些灾民的血将御座旁的王伴伴拉下来。
如果能拉下来,那也是个忠义之士,可是根本不可能啊,就朱祁镇对王振百依百顺的样,证据摆在金銮殿上,他的王伴伴都是清清白白一支莲,都是尔等栽赃陷害。
温缜想起了陆轲今日对他的态度,止了步子,狄越停下来看他,“怎么了?”
温缜想了想,对上他的视线,“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温缜来到东厂暂住的府邸,此时府门的灯笼还没有月光亮。
陆轲此时洗漱完,一身丝绸中衣裤,靠坐在椅上,小太监为他擦着半干的长发,他肤白如玉,貌若谪仙人。
听到番子来报府外温秀才求见,陆轲眉眼带笑,这书生还是挺聪明的,这不就知道该向谁投诚了嘛。
他喜欢与聪明人合作。
“带人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内侍皆退,府门打开也让温缜进去,狄越想跟进去,被拦在外,那东厂番子拦着他,“督公只让温秀才进去。”
温缜一顿,拉住狄越的手,“阿越,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狄越皱着眉头,这里面高手如云,进去可安危难测,他终是点点头。
温缜跟着番子穿过重重回廊进到内里,陆轲中衣外披了件灰色绸衫,在房内看着他,番子行了礼就出去了,顺道将门也带上了。
门关合的瞬间,温缜撩袍跪下向陆轲行了一礼。“见过督公。”
温缜对于封建社会的跪来跪去深感厌恶,但他实在官太小,别说陆轲,这里头的东厂番子都比他来头大。
“起来吧,温秀才所来为何事啊?”
温缜站在房内,灯烛将他的影子拉长,陆轲坐在长椅上,他这么看着这个长身玉立,往这一站,都显得满堂生辉的秀才,陆轲百无聊赖的想,这秀才若进殿试,哪怕水平不够,靠脸也能被点为探花郎的。
“学生一介草民,蒙于大人抬举,让我继承查审此案,可学生实在愚笨,故而来求陆督公指点一二。”
他话里话外都是投诚的意思,可温缜没办法,于谦不在,锦衣卫水太深,他怕说错一句沈宴的绣春刀也对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有地方官员,方总兵周巡抚,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只能向这个白天对他抛出橄榄枝的东厂提督投诚。
说吧,老大,想要他查什么,查谁。
陆轲指了指桌边另一把椅子,“温秀才不必客气,坐。”
陆轲还特意为温缜倒了杯茶,温缜拱手一礼,方才落座,端起桌上茶喝了一口,“谢督公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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