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觉得很讽刺,如果不是因为茜茜被抓,他都不知道外面世界这么人间地狱。大明只是败了一场,新帝两个月前就登基了,天子叫门也不管用了。
他们却以为大明要亡了,开始上窜下跳,何其可笑。温缜想到于谦,又想到他们,同样是朝廷命官,做人的差别有鲸与蚯蚓那般大。
温缜并不是一个君子,所以对于于谦那般坦荡的君子他是推崇且敬佩的,他生活在这位的治下,至少有公平正义可言。如果在嘉靖朝,他都不敢想,那还玩什么?不如去江湖纵横,寄情山水。
在人治的地方,正义有伸张,可以伸张,是因为上面的人是正常人。这与现代的法治不一样,现代是国家机器,每个人都是大机器里的螺丝钉,只要在自己的位子,没做违法犯罪的事。最普通的个体走在路上被扇一巴掌,那么打人的那个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论去告还是调解,不赔钱关个几天都出不来,违反治安管理,打人的人身份越高赔的越高。
不然怎么叫万恶的封建社会,没有进步前,人们困在帝国的龙椅下瑟瑟发抖,只求坐在上面的是个圣明天子,只求地方官是个青天大老爷。
现代也许有一些不完善,但社会是大步向前的,肯定比过去好得多。法治下才有人权,人治下是没有的,自由平等人权,对于大明,只有士大夫以上有。
其他人,哪怕是皇帝的后妃,也是没有的。温缜如果不是有狄越执剑在前,就他这德性,大明是容不下他的。
扬州案子一掀开,民愤是滔天的,这太可气了,这些人怎么能这般欺辱百姓,一桩桩一件件,百姓们已经开始收集臭鸡蛋与牛粪了,只等着带回京城公审路过的时候砸,这些畜牲该遗臭万年!
后事温缜一个外人也掺和不了了,他连举人都不是,让朝廷自己办去。
温缜急着去楚府,杭州的府邸只是楚家在杭州的落脚点,他们做的是海贸生意,又兼镖局,又有天下第一庄的江湖名声,楚千嶂这人也很得江湖人心,未来一直是公认的江湖老大哥。
楚千嶂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湖人重义气,他觉得这个温秀才,真是个能耐人,有勇有谋,以小见大,说不准,以后还是个名留青史的人物。
这般想着,楚千嶂就有了想结识的欲望,这世上也难遇这样一个有为之人。江湖人大多愤青,恨朝廷,怨声载道,真遇到事了要么与狗官一起死,要么忍气吞声。从来不知道,还可以像温秀才这么办事的,不过江湖门派向来绕着朝廷走,谁有事敢报官,就是与江湖为敌。
锦衣卫与东厂就常被骂鹰犬与走狗,后面干脆就用这两词来代替他们,反正他们也没指名道姓骂锦衣卫是鹰犬,他们骂鹰犬,你非要来自领,他们有什么办法?
但江湖上说得上话的人,往往与朝廷人物关系匪浅,得往上说得上话,往下能服众,楚千嶂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毕竟是原书男主家,buff叠满,武功是天下第一,钱与权在江湖也是,能呼风唤雨,也能叱咤风云。
温缜很是羡慕,怎么到他穿书拿的三无穷秀才剧本?
当温缜来楚府拜见的时候,正当年的楚千嶂也迎了出来。楚千嶂笑着向他走来,宽袖迎风,步履生辉。
“我听闻温秀才来了,忙出来相迎,想一识风采。”楚千嶂声音清朗,眉目含笑,眼底却藏着探究之意。“百闻不如一见,温秀才果真是神仙人物,长得清峻如松,万里挑一,还有经纬之才。”
“楚庄主过誉了,楚庄主才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温缜看着他拱手一礼,很是谦逊,“听闻楚庄主救了小女,在下感激不尽。”
楚千嶂抬手隔着衣袖握着温缜手腕,温缜抬头看他,楚千嶂笑得情真意切,“我与贤弟一见如故,又有这般机缘,真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不可负也。”
狄越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了,他幽幽地盯着楚千嶂,要不是对方对茜茜有救命之恩,且众所周知是个直男的话,他的剑已经拔了。
这般花言巧语骗少男,真是不知所谓,道貌岸然!狄越气得撇过头,以后别落单到他手里,不然他非得与楚千嶂打一架!
温缜对上楚千嶂的眼睛,他看着里头纯粹的欣赏与真挚愣了愣,要不说人家能耐,纵横天下却无仇敌,能让江湖尽信服呢,真是听人说话都是美事。“楚庄主过誉了,不过缘分却是真的,我女儿在大难之时有你这个贵人,真乃三生有幸。”
楚千嶂笑着拉人进府,“都是小事,温秀才与我有缘,我也极喜爱茜茜这孩子,不如我们成结义兄弟,今后温秀才出什么事,江湖自有照应!”
温缜有点懵,这什么天降大哥,“我身无长物,与楚兄结拜岂不是占了楚兄大便宜,这怎可使得?”
楚千嶂拉着温缜的手腕走过回廊,“江湖儿女,看什俗物,温兄若有意,咱们今日就拜关公,成结义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何?”
温缜被他这般热忱弄得一时语塞,只觉手腕被握得紧,楚千嶂掌心温热,力道不容推拒。他抬眼望去,只见对方眉目朗朗,笑意纯粹,竟无半分客套之意。
他又回头看狄越,狄越对他点点头,狄越觉得,明显占大便宜的事,又是对方主动提起,不应下显得太傻,也过于得罪人,应下江湖能横着走,怎么也得给楚庄主一个面子,干嘛不应。
“这……”温缜迟疑片刻,抱拳与人一礼,“楚兄豪爽至此,温某若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
楚千嶂闻言大喜,当即朗声吩咐左右,“备香案,请关公像!再温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来!”
不多时,楚府正厅已设好香案,关公持刀而立,烛火煌煌。楚千嶂拉着温缜并肩跪下,亲手斟了酒,递过一碗给他,自己则端起另一碗,郑重道:
“今日我楚千嶂与温缜结为异姓兄弟,此后福祸共担,生死不负。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温缜被他气势所染,亦正色举碗,如入道上一般,“温缜今日与楚兄结义,必当肝胆相照,绝不相负!”
二人仰首饮尽,酒液滚烫入喉,相视一笑间,竟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待起身时,楚千嶂拍了拍温缜的肩,笑道,“贤弟既入了我楚家的门,日后江湖上若有人敢欺你,便是与我楚千嶂过不去!”
谁入你楚家的门!说话能不能别有歧义,他们结义,又不是结契!
还好他家狄越在堂外不肯进来,不然还不得与这人拔剑对上。
“我们去看看茜茜吧。”结义得太快,他还没看到女儿呢。
第53章 故人案(一)
温缜进来时, 茜茜已经喝了药睡了一天了,她非要与安安睡一起,她怕安安就这么没了,然后家里人都怪她, 让她也没有家了, 茜茜很惶恐这一点。
茜茜觉得好累, 她本来就是小孩,已经完全透支, 楚千嶂还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就是过度劳累,睡一觉就好,没什么的。
她的脚踝还好没伤到骨头,年纪小正骨后好恢复, 安安早就醒了, 被茜茜抱住, 又怕吵醒她不敢动, 然后看到温缜进来, 眼睛都亮了。“叔叔!”
茜茜也被这一嗓子嚎醒了, 大脑都当机了一回,才反应过来,看着健康的安安,茜茜眼睛也唰的亮起来。“安安, 你好啦!”
安安想起这几天, 也感动得眼泪汪汪, “茜茜,以后我不讨厌你了,也不说你坏话了。”
茜茜反应过来, “你居然敢说我坏话?”
“因为你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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