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方总兵一身靛蓝便袍坐在太师椅上,看似随意,腰间悬着一柄错银的宝刀。他身旁站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文士,正是其谋士赵汝明。
“下官参见总兵大人。”沈宴抱拳行礼。
温缜跟在后面也恭敬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温秀才,快一年不见了,你的事我听说了,必会帮你找女儿的。”方总兵有些感慨。
温缜却据理力争,“大人,这不是小事,丢女儿的不止我一个,这天下将乱,必有妖孽,如果不严抓,犯事的官员不管,会让那些在观望的人也蠢蠢欲动,他们会以为朝廷无力。野心家一煽动,天下就乱了,将军,到那时,您也担不起这责。如今不比以往,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人心惶惶,朝廷需要一场大案来稳住人心。需要让那些人知道,抱有侥幸心理,贪赃枉法会有什么后果。趁乱生事,想发国难财又会如何?”
“只有用重典,用重法,让流血来平息人们的蠢蠢欲动,给百姓吃一颗定心丸,让官员吓到不敢与贼寇勾结,攘外必先安内,将军,于大人必会下令严办的,今时不同往日,不能轻飘飘的放过,当杀一儆百,以令效尤。”
方总兵没想到这层,他是给武将,一听,好像是这回事,不能外敌打回去了,家里乱了吧,江南是他管的地方。
他看向身边的赵汝明,“先生怎么看?”
赵汝明想了想,“温秀才所言不无道理,如今乱象初生,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个大案来平息,警示天下。以免日后出了乱子,上面追究下来,不好交差。”
温缜稍稍放下心,官场讲究不做不错,很多事感觉明明刚开始就可以办好,为什么要等事情变大了,损失惨重才重视,就是如此。
不把天捅一个窟窿,是不肯看见的,都讲和气,他们一讲和气,那灾难就来了,封建社会的朝廷不是那么干净的,毕竟青楼都是合法的,人口买卖也是。
方总兵看着他,“不过我没有时间去,给你五百人马,肃清这一切,如果出了问题,我会找你的麻烦,能做到吗?”
温缜忙应下,“可以,将军放心,江南必稳如泰山。”
大明很多历年考上的进士还在等官位呢,一个萝卜一个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
温缜有了五百人马就好办了,他带着人直扑扬州,沈宴也跟在身边。
——
扬州城门处,守城兵卒见五百精兵浩荡而来,慌忙要关闭城门。温缜一马当先,高举方总兵令牌,厉声喝道,“奉总兵令,即刻封城!敢有阻拦者,以通匪论处!”
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守城官看清后脸色大变,慌忙跪地,“大人恕罪!小的这就开城门!”
五百铁骑如潮水般涌入扬州城,马蹄声震得青石板路嗡嗡作响。温缜分派两百人守住四门,一百人随他直奔府衙。两百人由狄越带着去查所有青楼与相关的宅子,沈宴带着锦衣卫去寺庙去码头翻找,可以说扬州翻了天。街市上的百姓惊慌躲避,一时之间,有几个商贩的货摊被撞翻,瓜果滚落一地。
知府衙门内,扬州知府陈言正在后堂品茶,忽听外面喧哗大作。他皱眉放下茶盏,“何人敢在府衙喧哗?”
话音未落,大门地被踹开。温缜大步而入,身后跟着二十名持刀军士。陈知府惊得茶盏落地,热茶溅湿了官袍下摆。
“你、你是何人?”陈知府声音发颤。
温缜冷笑一声,将方总兵令牌拍在案上,“陈大人好雅兴。城外盗匪横行,收受贿赂,纵容不法之徒,与人贩子勾结,你这知府倒是当得清闲。”
陈知府面如土色,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下官冤枉啊!扬州境内绝无盗匪...”
“是吗?搜一搜就知道了,我们也不为难你,来人,查!”
温缜来的突然,还没有任何征兆,扬州城还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没有任何感知,就这样被人闯进来,陈知府一点准备也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收到。他家里不能见人的东西可太多了,双腿一软,竟从太师椅上滑落在地。他官帽歪斜,哆嗦着去抓温缜的衣角,他不认识温缜,只道,“大人明鉴,下官是被逼的啊!”
温缜冷眼瞧着陈知府狼狈的模样,拂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此时搜查的人已带人从内室抬出三口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温缜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锭,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
“先生,里头还有很多。”
“陈大人,这是何物?”温缜拾起一枚银锭,底部赫然打着官银印记。
陈知府瘫软在地,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这时有人从书房大步走出,手中握着一叠信件,“先生,你看这个。”
温缜展开信件,眼神骤然转冷,“好一个扬州知府!竟与盐枭约定每船私盐抽三成利,还替倭寇细作开具路引!”他猛地将信纸掷在陈知府脸上,“这就是你说的被逼无奈?”
陈知府见此无路癫狂般大笑起来,“你们懂什么!这扬州城上上下下,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他猛地指向温缜,“你是何人,以为抓了我就能肃清?这世道就能清白了?做梦!”
温缜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平息了心中怒火,才冷眼看他癫狂的样子,直视他可怜又可卑的灵魂,“陈大人放心,这世道怎么样我们管不着,但你这扬州城,趁国家危亡之际,大肆敛财,贩卖人口,通敌卖国,这上上下下,一个都跑不了!”
夜色渐深,扬州城的灯火却比往日更亮。一队队官兵举着火把穿街走巷,按着从知府府上搜出的名册拿人。码头边,几艘正要离岸的商船被官兵拦下,船上的盐商面如死灰。
衙门外,温缜带人控制了整个府衙。师爷、衙役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温缜站在台阶上,望着这座繁华的江南名城,沉声道,“传令,扬州城许进不许出,所有官员一律不得离府。”
他既然借到了兵马,就得把这片地方的腐烂玩意挖出来丢掉,把阴暗角落洗一洗晒一晒,让这些魑魅魍魉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形!
——
沈宴还真的从一个不知名的寺庙里地下室里,找到了最新一批还没出手卖的小孩,孩子们奄奄一息,他把人救出来,里头并没有茜茜与安安。
这里头是男童,从三四岁到十来岁都有,他让人给孩子们喝水,然后吃点东西,小孩们才缓过来。
沈宴蹲下身来,擦拭着一个五六岁男童脸上的污渍。孩子瘦得颧骨突出,眼睛里满是惊惶,小手紧紧攥着沈宴的飞鱼服袖口不肯松开。
“别怕,你们安全了。”沈宴看这些小孩,转头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去请郎中,再找些干净的衣裳来。”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这时扑过来抱住沈宴的腿,“大人...求您救救我妹妹!她和另外几个女孩被关在别处...就在、就在...”孩子急得直掉眼泪,却说不清具体位置。
沈宴心头一紧,立刻追问,“你妹妹叫什么?多大年纪?”
“叫囡囡,七岁了,我们是一起被抓的,可是那些人将我们分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哪去了。”
沈宴点点头,“放心,会找到的,然后送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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