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洗澡后换身衣裳洗着脸,狄越看他表情不对,“怎么了,事情不是解决了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温缜拿下面巾,长叹一声,“确实有,但结果只能是这样,就是铜仁知府贪矿又贪功,想搅得西南不得安宁,就让乱子生,其他的,不能查,因为事情并没有发酵,没有酿成大祸,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一个人的手笔。”
“谁?”
第119章 苗疆(完)
温缜躺在床上, 他真有点困,昨晚那么晚睡,今早被那女孩磨刀声吓醒,他人在别人地盘, 还不敢不满, 那苗蛊多吓人, 不是,那种虫子是不是过于逆天了。
“当然是重庆前知府, 如今的成都知府,追随他去的商户,哪个不恨我入骨?鸦片生意的,哪个不唯恐天下不乱?”
狄越不解,“他也不是什么人物, 为什么只能推出铜仁知府呢?”
温缜将整个事件想了想,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如今正是春耕, 我们不可能大老远去成都扯着他对质, 免得他把自己治理不好的锅甩我头上。而且这背后, 是大土司们在搞事,他们想乱,以抵坑朝廷的改土归流,但他们不想当出头鸟。”
所以选择了苗人这冤大头, 要是苗人真反, 他们打去铜仁的一路, 那些人必群起响应,所以在龙老司选择停战的时候,第二天就被他们弄死了。
他们可不是为了苗人能伸冤, 就是想越乱越好,以独立相要挟来逼迫明廷。
他们又珍惜羽毛,不肯自己起那个头,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明廷肯定有杀鸡儆猴的能力,他们只想当猴,不想当被杀的。这事龙老司是知道的,那人肯定去吹嘘过他的名声,所以他依成都知府的计打来重庆。
西南可不好混,做为门户,他要做的是让他们不要打起来,更不能团结一起打明廷,这事他要做的,是舆论战。他要放出话,哪个哪个部族认了,让他们互相怀疑,又觉得有把柄在人手上,不敢轻举妄动。
但绝对不能逼他们团结对外,他越无害越好,示敌以弱,他们互相肯定会因为利益闹起来,再说也是巡府们的事,他没有这心情去淌混水。
狄越想着那刘知府也怪烦的,“那我们就没办法了吗?”
“还真没办法,他这种就算有证据也没法,他来一句无心之言就混过去了,除非哪天我升四川巡府了,有巡查他的能耐。况且我们今年事真很多,没空与他折腾,我们要搞汉夷团结,还得去扶风县救灾。”
狄越听了他的话,他咽不下这口气,他也是重庆府办案的,惹上门的事温缜能忍他可不能忍。“你别管,我明天用锦衣卫的锦盒给他送个礼。”
温缜怔了怔,侧身撑起脑袋,“啊,什么礼?”
“没什么,给他送个空盒子罢了,敢暗槎槎搞事,吓不死他。”
温缜一听就笑了,“那你可一定要送一个果盒。”
狄越不懂,“嗯?为什么?”
这时候三国演义还没写呢,温缜这个梗不能引起共鸣,“那当然是盒中无果,请君自采(裁)了。”
温缜都笑清醒了,看狄越不明所以,他抱过人自己乐,“没事,就是个谐音,那人肯定不会自裁,但用来吓人最好不过,要是个屠夫估计不会理会,读书人就爱瞎想,不愧是阿越,这招真高。”
狄越看他笑这么欢,哼了一声,“睡觉吧你,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越在外面与私底下完全是两模两样,对外可高冷一绝世高手,私底下可记仇可敏感多疑,温缜觉得阿越是越来越可爱了,他已经从生气记小本本上,升级给人寄刀片寄空盒了。
不过这事也算是把火苗从源头掐灭了,温缜过几天得带这些部族回重庆,这些人一看就是不懂发展,深山老林还争权斗狠,先脱贫吧。
他去苗寨硬是没混上一口热乎饭,当然真有他也不敢吃,水都喝自己带的。
那边种地还是古老的锄头,汉人农具都更新迭代几次了,他得组织人去学习,教他们山地怎么种,给他们番薯种,还有扶贫规划,这些都得帮扶。
真心换真心,不然这次没打起来,以后也会打起来,都是大明的子民,大明对少数民族犯事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自治只要不闹独立切割,都好说。
他们与西域,也就是新疆那块比起草原外部的,属于自己人。不过在温缜认知里,草原上的,也是自己人,只不过现在不是,以后还是内蒙呢。
他抱着狄越在军帐里睡过去,狄越帮他按抚着头穴,看他睡过去也困了,躺下窝抱着他也睡过去。
等温缜睡清醒了,头都清明了之后,就开始想着顺着这事让土司们开会,重庆土司论得上道的,一个是冉家,一个是秦家。
苗人这边少,他们有自己住的地方,他们不信汉人,这时候的汉人与土司,确实不值得信任,都是为了部族。
他们住进深山,有障气与毒虫为他们防御,虽然各自安好,但神奇的是,大家都认同一个中国概念,他们因为受欺压仇视外界,但要说他们是外邦,他们自己都得怼回去,但凡识得字,也不会这般想。
所以苗人交税从军服役并没有落下,与汉人一般,他们更惨的是还受土司们欺负,因为他们分散又人少。
人都是捡软杮子捏,以多欺少实在太正常了,温缜来得让他们言和,且互不干涉,最好又互为利益链。空手让他们言和过于莫名其妙,他们能听就怪了。
所以温缜要他们用发展来平衡关系,以利驱势,来破百年积怨。
温缜深知,土司与苗人世代龃龉,单凭官府一纸告谕难消芥蒂。
不过土司贪权,却更惧朝廷削藩。苗人求存,苦于无路可通山外。
温缜趁着冉家秦家此时都在,就请人来开个会,他去年就想好重庆土司们怎么安排了,只是一直很忙,没有邀人来。
三日后,他邀冉、秦两家土司入军帐,看着过来的秦镇岳与冉天麟,温缜就着地图,指尖重重点在彭水郁山镇:“朝廷新批的盐井,年产盐三十万斤,奈何驿道淤塞,运不出——”
话音一顿,他抬眼扫过两人骤亮的瞳孔,他直接许以肉眼看见的利。“若两家能协修官道至苗寨,盐税分利,本官可奏请陛下,许土司子弟入国子监。”
冉天麟首先应了,“大人,这些小事,我们冉家就能办。”
秦镇岳瞥了冉家小子一眼,“大人,秦家也没问题。”
温缜嗯了一声,然后道,“重庆府今年春耕,你们都可让人去学农人的山地种植,还有新农具,学不会花点钱请山民们去教。但是,要人自愿,农人要毫发无伤的回来,否则可别怪我依法办事。”
他们一听,拍胸脯应了,没人会不想治下富裕。
温缜又骑马去了趟苗寨,此时苗寨还在处理龙老司的身后事,温缜也去上了柱香,然后与阿兰朵说了此次对苗人的帮扶。
阿兰朵却叹了一声,“可苗寨众多,各有寨老管辖,我只能管我这一支,其他的管不了。”
这话说的,其他的他也管不了,贵州那边苗疆深山不归重庆管辖,但这一支来了正好在秀山安住下,也是给重庆一点人口。而且他们过得好,其他的知道就会迁过来,贵州为了人口,就得放宽帮扶稳住他们。
“阿兰朵,汉苗皆黄帝子孙,何苦困死穷山?酉阳的桐油、苗寨的朱砂,走水路直下湖广,价比黄金。”
看着阿兰朵犹豫的眼睛,她怕通路后,苗人连防御的地势都没有了。
温缜知道她的顾虑,但他是带着诚意的,他掷出杀手锏:“今后苗税直缴府衙,本官派汉吏与苗酋共监账目,不再归土司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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