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越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他用山寨里的马,用床单铺地上,动作麻利地将金条银锭打包,珠宝首饰则用另一个包袱裹好。准备用马驼下去,最后在太师椅下摸出一个暗格,里面竟藏着几封书信。借着灯光匆匆一扫,狄越眉头越皱越紧。
免得又有贼匪占据了这寨子,他将信件一并收好,扛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袱走出聚义堂。路过厨房时,顺手抄起一坛烧酒,淋在茅屋四周。灯火一掷,火苗轰地窜起,转眼间就吞噬了整座山寨。
下山路上,狄越背后火光冲天。温缜在官道上远远望见,急忙迎上来接过包袱,“这么多?”
“够他们砍十次脑袋了。”狄越将包袱扔进马车,金银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怎么带上?”
温缜看了眼捆成粽子的土匪们,“将他们放这,去杭州带人过来抓,没办法,我们不能耗这里,他们手筋脚筋都断了,又捆着,也动不了。”
“好,”狄越骑着有财物的新马,让自己马跟在后面跑,他们深夜赶到杭州城下,温缜拉住他,“咱们把赃物分一分,我们能上交赃物,他们是不会管有多少的,肯定会吃下,这笔钱我们可以用来办事。”
温缜将珠宝首饰里成色很好的,可以当了卖钱的自留,然后金条拿了一些。大明的赃物是收到了上交,不会还与苦主的。
他们上交大部分,锦衣卫只会惊喜,多少都是白来的钱,上交也是功。只会觉得他俩傻,这世道这么乱,就是把盗匪杀了,也没人知道。温缜还真想过,但后面查出来的话,他就成了盗匪之流了,大明又不是亡了。
他们上交还能算功,过了明路也就洗干净了,这些钱等扬州事了,他可以用来救人,总有用钱的地方,况且也没吃多少,还不够一个小富户的家底。白银没怎么动,没必要了。
他们去杭州城,此时杭州还没开城门,狄越翻进去,与值班的说明情况,守门的忙跑去找锦衣卫,府城有锦衣卫的分所,也是运气,沈宴也在杭州,运军粮过来,这边方总兵在率军对抗倭寇。
沈宴从梦里醒来,听了就赶过来,“温秀才,你说盗匪?”
“对,沈千户,我们抓到了一窝,没法带上,搁山下了,这是脏物。”温缜将东西递过去,金银珠宝在深夜也很亮。
“温秀才大义,先拿着,待我们去去就来。来人,带温秀才去客栈休息一下。”沈宴指挥番子,温缜知道也不能急,他们也需要休息一会,等盗匪抓到了,有了供词,他们才能继续,将里头的污垢翻出来。
“谢沈千户。”
沈宴披上飞鱼服,腰间绣春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点齐二十名锦衣卫缇骑,马蹄声如雷,踏破杭州城黎明前的寂静。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沈宴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温缜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刚踏入客房,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两步,连日赶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强撑着走了两步,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狄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温缜?”
温缜的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撑不住了还硬撑!”狄越皱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将人放在床榻上。温缜已经陷入昏睡,眉头却还紧锁着,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小二!打盆热水来!”
热水过来,狄越洗了把脸,也给温缜洗了洗,他们和衣实在太累,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和衣睡了过去。
他们睡得很沉,醒来已是下午,狄越被敲门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右手已本能地按在剑柄上。
“是我,沈宴。”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狄越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温缜,轻手轻脚地起身开门。沈宴一身飞鱼服站在门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沈千户。”狄越压低声音,“盗匪可都拿住了?”
沈宴点点头,狄越侧身让沈宴进屋,床榻上的温缜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挣扎着要坐起来。狄越快步过去扶了他一把,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
“沈千户。”温缜刚醒声音沙哑,“可有收获?”
“都抓到了,十三个,一个不少。”
温缜将赃款递过去,“这是我们翻出来,他们两个月所得。”
沈宴感叹,温秀才是个实诚人,“好,我会为温秀才请功。”
温缜看着沈宴,“其实我来是遇见了难事,上府衙告状,没想到遇见了沈千户,实在幸运。”
沈宴惊了,还有人这么猖狂,在这太岁头上动土?“温秀才遇见了什么不平事?”
“不瞒沈千户,江南人贩子猖撅,我的女儿就被拐了,一路追到青浦县,发现青浦县令与人贩子勾结,纵容他们为所欲为,女孩多被卖往扬州,成扬州瘦马,扬州必有大量官员掺和其中。”
“这——”
温缜知道,这牵扯太广,但如果不严查,会有更多的人以为朝廷真的无能为力了,犯事的就更多。
“沈千户,这事不能拖,不止为了我女儿,也为了天下,不能让人以为朝廷不行了,管不到他们。越是如此,天下就乱了套了,你快马加鞭告知于大人,我们先查,他必有定夺。乱世用重典,不能出事。”
沈宴点点头,“好,温秀才,我得先问问,等会带你去见方总兵,他同意了,有兵马才能办。”
“好,谢谢。”
沈宴带着两大袋赃物出去了,温缜才缓了一口气,上报就好,出了这种事,于谦不可能不知道重要性,外头乱,里面一定要稳住,不能让这些东西掀了摊子,乱世用重典,杀鸡儆猴是必须的,用江南这些杂碎警示天下,是有必要的。
夏天很热,温缜奔波这两天,一身的汗,他都不知道这么难受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他叫小二打热水来,锦衣卫给他们送来了衣服,两人洗澡洗头洗漱好,才感觉活过来,他们下楼吃点东西,沈宴过来,说方总兵同意见他们。
温缜忙应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晚一步他怕出事,这一路没看见人,他都没去打草惊蛇,让他们以为顺利,像以往一样入扬州,不然他怕那些亡命之徒杀人灭口。
这主要是他们没有抓到人,还不如让他们进老窝,然后一锅端。
下午的日头正毒,温缜和狄越随沈宴穿过杭州城熙攘的街巷,往总兵府行去。盛夏的江南闷热难当,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裹挟着运河的水汽扑面而来。
总兵府门前,四名披甲执锐的卫兵站得笔直,汗水顺着铁盔边缘滴落。见三人到来,为首的校尉上前抱拳,“沈千户,总兵大人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穿过三重院落,温缜注意到府中护卫比上回多了数倍,且个个眼神锐利,右手始终不离刀柄。偏厅前,两名身着软甲的亲兵伸手拦住,“请解下兵器。”
沈宴解下绣春刀,狄越不肯,“我剑从不离身。”
气氛一时凝滞。偏厅内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无妨,少年意气之事,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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