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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圣旨随着赏赐一道抵达重庆。
温缜跪接旨意,听到“擢升广东巡抚”时,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待宣旨官离去,温立忍不住道:“这……广东那地方,豪族盘踞、海寇横行,可比重庆难缠多了!”
温缜摩挲着圣旨上的云纹,他转身望向南方,目光灼灼:“广东临海,商贸通达,又有澳门夷商。明年玻璃、纺织的买卖,正好可以做得更大。”
“至于海寇?剿了便是。况且这不是还有一年,明年夏天才过去,我们这边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
但温缜这官升得太快,已经让同僚嫉妒到变形,但人家的政绩摆在这,他们更怕被继续卷,温缜特别神奇的是,他能让每个人都拧巴扭曲看他升职,只求他远离原岗位,原地盘。
重庆府的百姓觉得天塌了,他们好不容易有个了真正的父母官,这才过去多久啊?好日子就要没了?
他们年底带着特产堆着府衙,温缜看到这些,这哪吃得完,只得出来与百姓解释。
温缜站在府衙前的石阶上,望着衙门外乌泱泱的人群,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百姓们手里提着腊肉、米酒、新织的布,甚至还有活鸡活鸭,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他,有几个年长的老者已经红了眼眶。
“大人,您可不能走啊!”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丈颤巍巍地走上前,“咱们重庆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您这一走,谁知道新来的官老爷会怎么样......”
“是啊大人!”一个农妇抱着装满鸡蛋的篮子挤到前面,“我家男人在玻璃厂做工,日子刚有起色,您要是走了,厂子会不会......”
温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的心意,温某心领了。但朝廷调令不可违抗,况且——”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玻璃厂、纺织厂都会照常运转,我已经安排妥当。新来的知府是杨巡抚亲自举荐的能吏,绝不会亏待大家。”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跑上前,拽着温缜的衣角:“温大人,我娘说您是文曲星下凡,能不能......能不能别走?”
温缜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从袖中掏出一颗晶莹的玻璃球放在她手心:“这个送你。记住,以后不管谁来当知府,只要你们勤劳肯干,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转向百姓,“大家的心意温某领了,但东西务必带回去,过年了,该留给自家用。”
“大人,这是我们的心意,就给衙门里添个菜,今年我们都好。”
成吧,温缜还是收下了,吃不完大不了给卫所送过去,都是要吃饭的。
人群渐渐散去时,狄越看着他,想起得到的消息,“你这次调任背后是内阁的意思,他们怕你进京搅了他们的清静。”
温缜望着远处雾霭中的群山,他当然知道内阁那群老头什么德性,他们才不想干活,人老了只想稳住。“正好,广东的棋盘更大。告诉楚千嶂,让他先把商路铺到广州去。至于重庆的根基——”
他转身大步走向府衙,“这半年,我要让这里变成铁打的营盘,任谁来都动不了!没道理我为别人做嫁衣。”
衙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温缜其实还挺想去的,对别人来说那里也就广州能待,其他地方还不如西南,但对他来说,这不是回家了吗?
香港此时还不叫香港,叫新安,什么鬼名字,他去就得改个名。
第123章 广州巡抚(四)
温缜与狄越过年在温府都不想出门, 那些人来送年礼拜年都不想理,温缜难得与他过二人世界,茜茜现在年龄一长,越来越混世魔王, 尤其是过年搞事这一块。
安安今年没见到茜茜, 很是失落, 她找上温缜,“二叔, 茜茜今年一个人过年,她会很失落的。”
温缜揉了揉安安的脑袋,安安过了年十三了,她的眉眼渐渐长开,仿佛如白天鹅般的蜕变, 一年比一年好看, 用其他人的话就是, 越来越有倾国之姿。
她站在温缜面前, 身姿纤细挺拔, 脖颈修长, 像是一株初绽的白玉兰。温缜恍惚间想起她小时候怯生生的模样,如今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皆是落落大方。
“茜茜在她娘亲身边,没人管得了她, 不知道要怎么疯呢。倒是安安, 是不是没看见茜茜, 很是失落?”
安安点了点头,“嗯,我一个人读书有些无聊, 要是茜茜来一起背就好了。”
温缜没忍住笑出声,那丫头估计现在最开心的事,就是不必背书了。
还真是,远在无锡的茜茜这年过得老舒服了,她娘亲觉得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宝宝,每天就是逛吃逛吃,还亲自下厨给她做。每次在她娘身边,她都得长胖,不过好在她在长身体,本来是给她请西席的,一听她的学习进度,都觉得她在被虐待,哪有小孩八岁不学论语学春秋的?
但时间久了也无聊,主要是她怕她久不学忘了,她爹抽查的时候,进度没有还罢了,要是还退步了,那多说不过去。
温缜在重庆的上半年收尾交接很忙,春耕忙完后,初夏的时候,温缜就收拾收拾带着大哥一家准备先去接茜茜,再去广州巡抚衙门上任。
一忙就是三年,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候,下一次说不准得是什么时候了。
茜茜已经服了,她觉得她爹就是故意的,不想养她了,不然怎么一拖再拖,这事搞得南乔也慌,直到接到他马上出发的信才放心下来。
温缜到达无锡的的时候,茜茜把房门一关,不肯见他,她生气了!她超生气,已经哄不好了!
温缜站在茜茜房门外,抬手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茜茜,开门。”
里头传来一声闷闷的:“不开!”
温缜叹了口气,站在一旁的南乔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丫头气性大着呢,你这么久不来接她,她心里委屈。”
温缜又敲了敲门,声音放软了些:“茜茜,爹错了,不该拖这么久,你先开门,好不好?”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茜茜从门缝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他:“错哪儿了?”
温缜一愣,随即失笑:“错在不该让你等这么久,不该说话不算话。”
茜茜哼了一声,把门又拉开了一点,露出整张小脸。一年多不见,她长高了不少,圆润的脸蛋很是灵动,只是此刻眉头紧皱,嘴角下撇。
温缜伸手想揉她的脑袋,茜茜一偏头躲开,嘟囔道:“别碰我,还没原谅你呢!”
温缜哄女儿都哄出经验了,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递到她面前:“路上给你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茜茜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对精致蝴蝶发钗,蝴蝶翅膀薄如蝉翼,轻轻一晃便颤巍巍地抖动,栩栩如生。
她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又强行压下去,故作冷淡道:“……还行吧。”
温缜眼底笑意更深,“那现在能原谅爹了吗?”
茜茜把木匣往怀里一揣,扬起下巴:“看你表现!”
一旁的温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走过来拍了拍弟弟的肩:“行了,你这丫头比安安还难哄。”
南乔也笑着摇头,上前拉住茜茜的手:“走吧,先去吃饭,你爹这一路赶过来,还没好好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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