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贸易在这汇聚,金钱洒向这片土地,温缜今年原打算缓交税,但看着府库堆不下了,准备给上面一个惊喜。
于是他交了上去。
温缜这一笔巨额税银解送京师,果然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户部官员捧着重庆府递上的账册,手指微微发抖,往年川东税赋能按时缴纳已属不易,今年发完俸禄交上来竟比往年还多出足足三成!且全是实银,无半分折色拖欠。
“这温缜,莫不是为邀功刮了地皮?”有御史低声嘀咕。
锦衣卫无孔不入,龙椅上的皇帝早得了密报。重庆府今年商税暴涨,并非横征暴敛,而是因水陆商路畅通,连黔地的山货、陕南的药材都改道重庆中转。温缜甚至减了码头抽分,引得商贾云集,反倒填满了府库。
还上书说重庆府贫困,得大办工厂,返与府库足有一半,但这钱用于民生,不必朝庭再补贴。让朝廷自己开也做不到上交这么多,重庆一改亏空,就这么富庶起来了。
内阁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挑不出什么刺,这人还真是能耐,于是温缜政绩优得很显眼,且没法驳。
人家粮食丰足,税银上交得也足,百姓安乐,政治清明,都是明摆着的。
年底一对,只能给优等。
但重庆府这么显眼包,其他地方就不爽了,怎么回事啊!本来大家一起摆烂,烂烂得很安心,这人懂不懂事啊,还卷起来了,朝庭是你家的吗?你这么拼?
一大家一起摆烂,都不能说什么,在云贵川两湖两广那么多知府就不好过了,人家一年就做出这么大成绩,他们几年了一点没变,大家磨牙嫉恨。
原本湖广熟,天下足,这四个地方还是很富的,尤其是武昌,汉口与广州,土财主多,两广其他地方荒着呢。
岭南还属于流放地,也就荔枝好吃,毒虫鼠蚁可太多了,广东人什么都吃是祖祖辈辈试毒试出来的。
他们都盯着重庆,开始找茬,他们非得找出这人的事来,可不就翻到了私生活,他们听说温缜对谢氏女献殷勤,于是把他好男色,与狄越不清不楚的关系大肆宣传。弄不死他,坏他姻缘也是好的。
这个时代好男色与娶妻生子不冲突,上层这方面的可多了,主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得满城风雨就行。
温缜名声大长得好,他的绯闻都挺受欢迎,他们造谣误打误撞成了真相,以为坏了他的姻缘名声,结果吃瓜群众嗑到了。
温缜本来就与狄越不遮掩,这下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他们干脆办私人酒宴,亲朋好友又恰好聚一起,准备结婚。
大哥大嫂都懵了,怎么个事?!
消息传到京师,朝堂上那群等着看笑话的官员们傻了眼。他们本想借“好男色”的流言逼温缜收敛,谁知这厮非但不避嫌,反倒广发喜帖,邀亲朋赴宴,明晃晃地把狄越娶进门。
不是,这人有病吧,这种事放在台面上?前途还要不要了?
“荒唐!荒唐!”湖广某道御史捶桌怒骂,“这成何体统?!”
可民间却炸开了锅,这年头难得吃个劲爆的瓜,还是连环瓜,正主自己捶死。重庆码头的力夫们嚼着甘蔗渣调侃:“温大人娶男妻?嘿,总比某些老爷强占民女强!”
温立一晚上没睡着,他硬是想不通,他记得他弟弟是个直男啊,不然女儿能这么大了吗?他那天想劝他,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谁知道温缜嗯了一声,确实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
于是直接说趁着年假,他要与狄越成亲,他听到都傻了,这么多天都没缓过来,眼看婚期近了,他还不敢去反对,现在的他哪能管到弟弟啊。
薛惠林都服了,她把人赶出去,“你一晚上不睡,哀声叹气个啥,我该你的啊,明天事忙着呢,大过年家里家外的,你书房睡去,少来烦人,走走走。”
温立抱着枕头被关在门外,寒风一吹,他人都傻了,真是亲媳妇啊,于是跑温竭房里挤,书房太冷了,都没点壁炉。
腊月二十八,重庆府落了薄雪。
府衙后院扫出一片空地,只摆一张八仙桌,炭盆烧得通红,温大嫂亲手蒸的年糕堆在青花盘里,旁边一坛烫好的屠苏酒,掺了山胡椒,辛辣呛喉,却暖身。
没有宾客如云,没有锣鼓喧天。二人都是一身喜服,他们对着天地结契,看似郑重又随意,礼就成了。
然后回了厅堂,楚千嶂带着楚夫人今年在重庆府过年,便一道来参加,楚诩也九岁了,茜茜带着他在府衙逛。
崔九崔四与他们坐一桌,还有过来玩的沈宴,府衙的人坐了几桌,加上大哥一家,柳蘅与他们坐一起。
厅堂内炭火噼啪,红烛高燃。
温立坐在主位上,脸色青白交加,手里捏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薛惠林在桌下狠掐他一把,低声道:“你干啥呢,大喜的日子,别摆着张丧脸!”
温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想:我弟弟要娶个男人,我还得笑?
他就说怎么他们两个大男人这么黏糊,形影不离呢,原来是这么个关系,这瞒得也太紧了吧。
温青温竭早就知道,毕竟他们先前负责给家里人洗衣服,全家就他爹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迟顿,可能过于封闭的直男就是这德性的。
楚千嶂倒是神色如常,感叹他们一路行来的不易,这都几个年头了才办酒,他举杯道:“二弟与狄百户结契,倒是般配。”
沈夫人掩唇轻笑,补了一句:“这么多年了,也该办喜酒了,不然身边人就该催婚谈婚论嫁了。”
温立:“……”
更扎心了。
崔九和崔四坐在一旁,崔九这些日子很忙,都瘦了几斤,他圆润的手伸过去,笑嘻嘻地给狄越斟酒:“狄哥,往后可就是温夫人了?”
狄越瞥看他,“再叫一句试试?”
然后就不敢开玩笑了,崔九闷头吃菜,他怂,还打不过,不搞事。
沈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酒杯,笑道:“温大人,你这婚事办得倒是别致,连个喜乐都不请?”
温缜挑眉:“怎么,沈大人想献唱一曲助兴?”
沈宴:“……”
失策了,不该多嘴。
沈宴哼了一声,送来陆轲让他捎的礼,“督公说了,让我一道带来,他就不来了,祝二位百年好合。”
温缜很不客气的接了,“多谢。沈大人记得帮我转达一声。”
柳蘅坐在角落,安静地抿着酒,目光在温缜和狄越之间转了一圈,又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温立终于忍不住,借着酒劲,低声问温缜:“……你真想好了?”
温缜笑了笑,没答,只是伸手握住狄越的手腕,指腹在他腕骨上摩挲了一下。
狄越睨他一眼,没抽手,反倒反手扣住他的手指,十指交缠。
温立:“……”行吧,当我没问。
夜深,宾客散去。
温缜和狄越回了后院,新房就是温缜的卧房,他俩一直住着,但这次红烛高燃,床榻上铺着大红锦被,绣着鸳鸯戏水,是大嫂硬塞的,说是规矩。
他们的酒宴并不很喜庆,就像聚了个餐,大家都怪怪的,毕竟都是直的,不是很懂,又怕说错话。要是袁三在,他定是会搞气氛的,这次不是赶不过来,在任上不能乱动,大哥大嫂二人自己都懵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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