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所在的巷子并非城内条件最差的,但走在这其中,还是能看到不少穿着简陋穷苦的人家,有些看上去甚至不如村里的人。
“到了。”
熊锦州停下步伐。
看着围了不少人的院子,宁归竹轻轻拉了下熊锦州,先他一步上前,敲了敲门问道:“请问这里是钱三娘家吗?”
听见询问声,院子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容貌昳丽的青年站在院门口,被踹得破破烂烂的院门,都显出了几分风采来。
怔愣间,钱三娘听到声音匆匆出来,“宁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今儿正好在衙里,听说了些,你爹娘情况可还好?”
“大夫说没什么大事。”钱三娘擦着手上的水,招呼宁归竹和熊锦州进来坐,同时说道:“他们那群人冲进来是为了抢柱子,我爹娘是在争夺时被人推开摔到了腰腿。”
“那就好。”宁归竹松了口气,又问道:“孩子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坏了?”
钱三娘苦笑,“刚哄着睡下。”
出了这一桩事情,钱三娘的两个姐姐也带着丈夫回来了,家里有人操持,钱三娘在招待过宁归竹和熊锦州后,一家人商量着,就让钱三娘回去继续做豆腐菜,不能耽误了赚钱的营生。
宁归竹看着被压在菜市口的李家人,问熊锦州:“他们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大人说以儆效尤。”熊锦州道,“自然是把人性子磨平了才能放人。”
不然今儿放回去养好了伤,改天又冲进钱家对钱家人非打即骂,该把律令和县衙的面子往哪里放。
宁归竹不知道要怎么磨性子,但想想古代不把人当人看的凶残特性,大概想象了这群坏家伙可能会有的待遇,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方才在钱家的时候,听周围邻里七嘴八舌的,宁归竹才知道李家人抢孩子,是琢磨着把孩子抢回去后,从钱三娘那里换银钱。
蠢,还毒。
-
民间百姓都忙着生活,工坊放出消息后,不管是认识草药还是不认识草药的,都凑过来询问起情况。
在得知是陳县令安排的后,众人的热情更是高涨。
虽然骨子里还带着对当官的恐惧,但所有人都知道陳县令是个好官,他说要拿钱收草药,就绝对不会少他们一枚铜钱。
消息刚放出去时,就有不少人呼朋唤友地上了山,试图根据告示上的图纸,寻找到需要的草药。等到下午,安和卖的草药被摆出来作为样品,迟疑着过来的百姓心中有了几分底,也带着东西出了城。
他们不仅自己去挖,还给各种亲朋好友递消息,安和县内的山上顿时热闹起来。
等第二天,宁归竹出现在工坊门口时,这里已经排了好几队人,熊锦州在县衙点完卯,直接被安排着,带队来工坊这边维护治安。
夫夫俩难得凑到一起做事,宁归竹却全程忙到没时间抬头。
太多了。
再加上挖采的百姓并不认识草药,里面大多是染色用不上的,宁归竹一个人清点,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
一斤湿草药的价格只有几文钱,愿意花时间弄这个的都是穷苦人家,再加上为了争分夺秒多挖些,来排队的人也以老人小孩为主。
将用来染色的那一小部分挑出来,宁归竹看着面前小孩蜡黄脸蛋上浮现的失落,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在小厮称重时,将另一堆少的推到前面,“这些也是草药,或许你可以去药铺问问,看人家收不收。”
闻言,小孩神情明亮起来,“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宁归竹摆摆手,示意人可以去账房面前排队了。
剩下的那堆杂草中或许也有草药,但宁归竹辨认不出来,只能任由小厮收拢走丢掉。
分辨草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熊锦州看宁归竹急得满头大汗,跟身边人说了一声,挽着袖子绕到桌后,跟着一起辨别草药。
他不认识别的,但染色需要的那些,是跟着宁归竹和安和上山找过的,能够轻而易举地挑选出来。
有他搭把手,宁归竹轻松了不少,喝了口小厮递过来的水,主动将熊锦州分拣剩下的杂草拨到近前,又帮百姓分拣了一次。
排队的老人小孩收了钱,拎着箩筐,带着被宁归竹挑出来的其他草药,高高兴兴地往药房而去。
不远处的茶楼上。
陳县令给坐在对面的华服男子斟了杯茶,笑道:“你总说我这事干不成,现如今看看,我干得如何?”
华服男子闻言,将视线从那夫夫俩身上收回,虚点了陈县令两下,哼道:“你啊你,向来好运。”
开学堂让人大公无私地把手艺教出去,换作之前,是任谁听了都会说他是在痴心妄想,偏偏这人命就这么好,离开京城这才几年,居然就走上了正轨。
陈县令道:“这好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大批只会基础技艺的工匠,能够给王朝带来不少后续影响,当今身体康健,太子亦有明君之相,只要这两代人能稳住朝野,完全可以想见百年之后会是何等繁荣。
眼见着人情绪激动起来,华服男子及时打断,“说这么多,你确定那个哥儿没问题?”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陈县令激昂的情绪一顿,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冷哼道:“管他是个什么情况,只要能将事干好,就是妖魔在世也得给我成神。”
“啧啧啧,威风,真威风啊!”
“……”
跳过斗嘴,总算问出正事,“你怎么忽然跑我这小地方来了?”
华服男子竖起三根手指头,“第三回出海被老子我抢到了。”他笑嘻嘻道:“明年开春就走,估摸着那位爷会来送,你这儿肯定是必经之地。”
“那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了。”
·
头一天忙得手忙脚乱,第二天,宁归竹就把安和带了过来。
小孩跟着熊锦州一起,将染色需要的草药挑拣出来,他再接手他们挑拣剩下的草堆,将里面用得上的草药挑出来,让人拿了去药铺里卖,多多少少也能赚些银钱。
找上药铺的人多了,有些药铺不愿意收这些廉价草药,也有药铺主动在附近支了棚子。
到后面,晋汤找支棚子的药铺商量了下,要了几个药童过来,让他们自己动手挑选,将宁归竹的时间空了出来。
宁归竹就进了学堂,和这一次的染布工人见了面。
在场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五个是成年人,十二个是小孩,男女哥儿皆有,但无一例外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至于有多穷苦……
无地、租房,是为流民。
相较他们而言,安和与他奶奶的条件,竟是还要好上一层。
宁归竹带着他们处理草药的时候,也会闲聊上几句,从他们的话语之中得知,他们来这里学习根本不是为了手艺,而是学堂内新设了食堂,包一日三餐。
只要节省些,食堂给的吃食能让一家老小活命。
食堂的餐点很简单,每人三个糙馒头,一小碟炒菜,这菜还是以素食为主。
陈县令不是给不出更好的伙食,只是伙食若是太好,本就抢手的学习机会就更轮不到这些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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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一天的忙碌,宁归竹揉着胳膊走出染布学堂,见熊锦州在不远处的石桌边坐着,小跑过去靠着人吐出一口气,“好累,你来多久了?”
“刚到。”熊锦州拉着人坐下,给他揉胳膊揉肩,“今天教的什么?”
“下午教的扎染,捆了一下午布料。”
熊锦州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说了个好消息,“今儿屠户杀了猪,我多买了些肉,咱们回家炖肉吃。”
宁归竹警觉:“你是不是还买了小肠。”
熊锦州摸摸鼻子,身子前倾弯腰,在人鼻尖上亲了一下,说道:“我来处理,你放心,肯定能弄好的。”
“很难放心啊,小肠好难刮的。”宁归竹皱了皱鼻子,决定好后路:“回去后你先拾小肠,要是弄破了就炒来吃,多买的肉可以挂熏棚里熏着,白天请爹娘照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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