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碰到的那个姐姐,是我以前的邻居,”樊均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我怕她认出我,我爸就有可能知道我在哪儿了。”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邹飏没说话。
这会儿他才发现,其实说是这么说,就像对同宿舍的人碰上事儿那样,但其实是做不到的。
没熟到那份儿上,也没法带着分享八卦一样的心态对着对方刨根问底。
尤其是……樊均的事儿,绝对不是他身边任何人经历过的那些所谓烦心事能比的。
就凭那一句话就已经能体会到了,那是同时贯穿了樊均身体和心理的伤。
操。
跑来干什么呢?
邹飏沉默着又喝了一口酒。
“其实我也知道不可能,”樊均看着手里的烧烤,也没看他,“只是控制不住。”
“也正常,”邹飏抹了抹嘴,拿起了刚才吃了一口的烧烤,虽然不好吃,但也谈不上多难吃,“你脸上伤都是他打的吧?”
“嗯。”樊均应了一声。
“打得这么狠,”邹飏说,“谁会不怕,何况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儿。”
樊均转头看了他一眼。
邹飏也看着他:“那个眼罩,不戴就拿掉吧,老觉得你发烧捂了个退烧贴呢。”
“嗯?”樊均愣了愣才抬手往自己脑门儿上摸了一把,摸到眼罩的时候笑了,“我忘了。”
“帽子戴习惯了吧。”邹飏说。
“嗯。”樊均点点头,低头把摘下来的眼罩叠好放到了沙发旁边的小置物架上。
“想遮着脸上的疤怕让人认出来吗?”邹飏边吃边又问了一句。
“是。”樊均转回头继续看着手里的烧烤。
“其实……”邹飏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你爹什么武力值啊,他真来了打得过你?打得过冠军?打得过吕叔?你们三个一块儿不给他打废了个屁的。”
樊均再次转回头来看着他。
“怎么。”邹飏问。
樊均没说话,只是伸手开了一罐啤酒,往他那罐上轻轻磕了一下,然后仰头灌了几口。
邹飏拿起啤酒,跟着也喝了几口。
“你跟你爸爸关系好吗?”樊均问。
“嗯?”邹飏愣了两秒,提到他爹……他顿时就感觉本来温度挺合适的屋里有些燥热。
他放下啤酒,脱掉了身上的卫衣外套,往沙发上一扔:“面儿上父慈子孝。”
樊均往他里面穿着的T恤上扫了一眼。
“我不冷。”邹飏也看了看樊均身上的……斗篷。
“我以为你跟你爸关系挺好的。”樊均说。
邹飏很敏锐地追了一句:“我妈说的吗?”
“不是,我是觉得,”樊均侧过身靠着沙发,脸冲着他,回答得很真诚,“你性格挺好的。”
“那只能说我爸没坏到那个程度,”邹飏手架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我爸是个伪君子,唯一的优点就是自信。”
樊均笑了笑。
“我性格好吗?”邹飏问。
“好。”樊均说。
“那刘文瑞要跟你打架。”邹飏说。
“打他都不用一根手指头,”樊均说,“我说了算。”
“谢谢。”邹飏笑着说。
“谢谢你。”樊均拿起啤酒罐晃了晃,发现空了,于是又开了一罐,举到了他面前。
邹飏拿起自己那罐跟他碰了一下:“为什么?”
“除了吕叔他们,”樊均说,“你是唯一……想知道我那些事儿的人。”
“也许……”邹飏皱了皱眉,“只有我这么莽撞。”
“不是。”樊均说。
邹飏看着他没说话。
“只是不会有人在意别人的事,我也一样。”樊均说。
“我以为你会介意别人知道你的事。”邹飏说。
“是介意。”樊均说。
“……我靠。”邹飏顿时尴尬了,“你说话怎么还带反转的。”
樊均笑了笑。
“那你……”邹飏喝了口啤酒,“想说吗?都那么久没消息了的人,你为什么……”
“他是真的会杀人的人,”樊均说,“别人可能不用当真,但他真的会,我知道。”
邹飏没说话。
“我知道。”樊均又重复了一遍。
第20章
南舟坪对于樊均来说,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跟小时候住过的那条巷子完全不同。
尤其北小街这一片儿居民区,混乱无序,破败里偶尔繁荣,邻里之间因为生活的压力,相熟而又带着几分提防的疏离。
如果不露出破绽,没有人会去探究你的过去。
你从哪里来,要停留多久,无人在意,别人这样,他也这样。
从小到大,不变的街景,慢慢消失的熟悉面孔。
没有人在意你的伤疤,更没有人关心你害怕什么,绝望什么,期待什么。
孤独带来的安全感。
除了吕叔一家,连珊姐都没有对他的过往问得太深。
而邹飏是唯一一个追上门来想要知道他那些秘密的人。
虽然那些跟他一起藏在深渊里的过去,他并不愿意提及,每次在脑子里闪过时都会带着寒意。
但当邹飏带着些理所当然的蛮横向他发问时,他又还是会在这样的“无礼”之中感受到一点温暖。
会让他想要小心的,打开一个口子,释放一些无处可去的孤单的痛。
他害怕邹飏会一直追问下去,也害怕邹飏不再追问下去。
“你爸这……”邹飏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句,“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他正常得很,”樊均喝了一大口啤酒,“最好不要是精神病。”
“嗯?”邹飏看着他。
“万一遗传给我呢。”樊均说。
“我靠,”邹飏停了两秒,笑了起来,“你这也不像真害怕啊。”
“万一他真杀了人因为有精神病没判死刑呢。”樊均说。
邹飏没了声音。
樊均一下下轻轻捏着啤酒罐:“你会害怕你父母吗?”
“小时候会。”邹飏点头。
“怕什么?”樊均轻声问。
“怕他们不理我,怕自己达不到他们的要求,怕他们吵架,怕他们相互指责对方影响了我,”邹飏推了推眼镜,“怕我爸说我不像他儿子,怕我妈说我就像我爸……”
怕没有家了。
但也怕回到那个压抑的家。
“你应该跟他们都不像。”樊均说。
“也许吧,”邹飏看了他一眼,“你呢?”
这句话问得挺多余的,邹飏还是问了。
就像在过山车上,他要没让樊均喊一声,樊均哪怕能出声,可能也不会喊。
“我怕我爸,”樊均说,“我爸……不喝酒,只抽烟,但我小时候特别希望他是个酒鬼,我觉得那样可能我就能提前判断出来,他会不会要打人了。”
邹飏咬着的一口烧烤停下了。
樊均很少一气儿说这么长的话,内容还这么……让人感觉绝望。
“他好像就是……很喜欢打人,像是一种……享受,解闷儿的手段。”樊均手里的啤酒又喝空了,他伸手的时候,邹飏递了一罐到他手里。
“你家没别的亲戚了吗?”邹飏问,“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没人管管他吗?不能把你带走吗?”
“除了我爷爷,我没有见过别的亲戚。”樊均说。
邹飏没再说话,把自己的啤酒罐子伸到他面前,樊均拿起自己的罐子跟他轻轻磕了磕,两人一块儿仰头灌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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