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均拿出手机拍了张店面的照片:“旅途中的惊喜之二。”
“之一是什么?”邹飏问。
“人家拍的那个照片。”樊均笑笑。
旅途中的惊喜之一,他俩开着车往回走的路上,都过了四点了,刘文瑞才总算把照片发了过来。
【瑞思拜】你俩务必哭着谢我
【瑞思拜】帮你俩要来了人生照片
【邹yang】哭.jpg
一共三张。
摄影师妹子还已经帮着修过了。
点开照片的时候邹飏忍不住说了一句:“我操,靠边儿停车。”
樊均把车停在了路边,凑了过来。
摄影师拍的这个角度就是邹飏想要的。
漫天的红色晚霞,湖面尽头的落日,泛着金光的湖水,空旷的公路,有些荒凉的冬景。
一辆车,两个人。
三张照片都是这个角度。
一张是他俩背对着镜头看着湖面,一张是邹飏站在车斗里,樊均站在路边仰头看着他。
还有一张是拉近了焦距,只有他俩的上半身,并排站着,在落日余辉里转头对视。
莫名让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拍得真好啊。”邹飏说,“回去要弄个相框挂起来。”
“嗯。”樊均看着屏幕,左手伸过来想把照片再放大了看看。
但很快又缩了回去。
邹飏没说话,把照片放大了。
樊均的左手在抖。
“一会儿发给我。”樊均说。
“嗯,”邹飏点点头,把照片先保存好了,在樊均准备挂档继续出发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我开。”
樊均手上的动作停了,看了他一眼。
“我开,你帮我看着点儿,累了再换你。”邹飏下了车,绕过车头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下来。”
樊均犹豫了两秒,下了车,坐到了副驾上。
“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不只是一句情话,”邹飏系好安全带,看着前面的路,“那是我想要的东西。”
樊均偏过头看着他。
“我想要那种……”邹飏说,“被人需要,被人黏着……的感觉,懂吗?”
“嗯。”樊均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
“如果我感觉不到你需要我,”邹飏说,“我会很孤独。”
“……知道了。”樊均低声说。
邹飏没再说话,还是盯着前面的路,过了一会儿才挂了档,把车开了出去。
邹飏开车有一点不太方便的地方,就是他俩没法聊天儿。
他毕竟是个新手,这才是第二次开车,樊均在旁边拆个饼干包装袋,他都感觉注意力被分散了。
车开到高速口的时候,他犹豫着要不要换回樊均,不知道他手现在好些了没。
“大灯打开,”樊均说,“天黑了。”
“哦,”邹飏看了一眼,“在哪儿开?”
樊均倾过身体,伸手把大灯打开了:“一会儿中间那个休息站吃饭,吃完换我吧,新手别开夜车。”
“行。”邹飏点头。
回到商贸城停车场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了。
何川提前带了一帮人拉着两个平车在停车场等着了,有他几个朋友,还有两个客户,都是在等着新带回来这些货的。
“怎么样,”何川看着邹飏,“这趟好玩吗?”
“挺有意思。”邹飏笑笑。
“去乡下收东西更好玩,下回碰上了,你再跟着去玩一次,”何川说,“省得我跑了。”
“挺会盘算啊何总。”樊均帮着把货搬到平车上,转头说了一句。
“你这人,”何川笑着,“我给钱。”
“他贵。”樊均说。
“行行行,”何川说,“我自己去!”
一帮人拖着货往回走了,樊均和邹飏站在车边没动。
“干嘛不让我去?”邹飏问。
“太辛苦了,”樊均说,“位置都偏,基本只能住村里,也没什么风景,碰上有好玩的地方再带你。”
邹飏啧了一声。
“去店里……坐坐吗?”樊均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一帮人。
“算了,人太多了,这连挑货带喝茶吃宵夜的,没个两三点完不了,”邹飏说,“我回家收拾一下。”
“嗯。”樊均点点头。
“再过两天我们开学了,李知越他们已经回宿舍了,明天我得去趟学校,他们提前回来了,我一直也没理他们……”邹飏说着又停了停,“听着烦吗?”
“不烦,我喜欢听。”樊均说。
“下周考教资,”邹飏打了个呵欠,“这几天估计就都有点儿忙了。”
“嗯,”樊均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叫个车,”邹飏低头拿出手机叫车,“到家了我给你发消息,你要是忙就不用回我了。”
“不忙。”樊均说。
邹飏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忙是肯定忙的,货到了拆箱,整理,虽然有一帮人,但这个过程只能是樊均和何川两个人。
何川还是个废物。
樊均的胳膊这两天状态不是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了,或者是没休息好,或者……那不太可能,应该就是冻着了……
拆完箱把东西都分类码好之后,他左手又开始抖,不得不揣到兜里。
几个瓶子和罐子是之前就有人想要,这会儿一帮人蹲边儿上就开始研究。
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邹yang】我还没到家
樊均笑了笑。
【樊】我知道
【邹yang】我刚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今天在家呢
【樊】那还好回来了
【邹yang】你在干嘛了
【樊】想你
【邹yang】靠,油腻了啊
【樊】那在忙
【邹yang】不想我吗
【樊】一边油腻一边忙
【邹yang】亲一个
【樊】亲哪
这句发出去之后他突然感觉脸上有点儿烧得慌,于是又赶紧点了撤回。
【邹yang】装什么正经人,我看到了
【樊】亲哪
【邹yang】耳朵尖尖
“樊均!”何川在茶桌那边喊了一声。
“哎。”樊均应着,走了过去。
“这个罐子不是有一对儿吗?”何川问,“就拿了一个?”
“那个粘过,”樊均拿起罐子翻过来,“底儿整个都碎的。”
“操,”何川走到旁边,小声说,“他没说?”
“他说跟你提过,”樊均说,“我说你没跟我提过,所以就没要,换了个虾盘,我看那个挺好的。”
“还得是我教练靠谱,”何川拍拍他肩膀,“我回头再找他。”
如邹飏所料,这帮人一晚上都在店里,樊均虽然不怎么聊,但人基本都认识,他也只能坐在旁边陪着。
半夜快三点樊均回了屋睡觉,楼下人都没全散,还有俩在跟何川聊着,估计会睡在店里了。
樊均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一个日期提醒。
他愣了一会儿,把这个提醒划掉了。
这个日子不用提醒他其实每年也都记得,但今年……还真是忘了。
妈妈的忌日。
妈妈是哪天去世的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很冷,他对日期没有任何记忆,每天都活得很恐惧。
这个日子是丽婶儿告诉他的,让他要记好,以后长大了去看看妈妈。
但他一直没去过。
他早就长大了,但一直没去过。
他甚至没敢问问,妈妈的骨灰葬在哪里。
一直到今天。
虽然他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想起来的时候,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害怕记得这一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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