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樊均现在的话比刚认识那会儿要多了,但他还从来没有听过樊均在没有人接茬儿的情况下连续说这么多话。
絮絮叨叨的像个上了一天课被妈妈接回家的小朋友。
一直说到太阳从头顶移开,他们身后那棵树的树荫开始遮不住阳光时,樊均才终于说完了。
“这段时间我和何川合伙的那个店估计要开始忙了,”樊均说着从裤子侧兜里抽出自己的帽子,扣在了邹飏脑袋上,“得过了这阵儿再过来看你……大概在吕叔和珊姐结婚前吧……妈我们走了啊……”
“阿姨我们走了。”邹飏跟着说了一句。
听他絮叨都听累了吧,赶紧休息一会儿。
两个人回到大路着慢慢往回走的时候,樊均长长舒出一口气。
“说累了?”邹飏问。
“说渴了,”樊均看着他,“你那儿还有水吗?”
“有。”邹飏从腿兜里抽了水出来递给他。
“你不喝吗?”樊均仰头灌了几口水。
“你都喝了吧,我不渴,”邹飏说,“你是真能说啊……”
“嗓子都哑了,”樊均把瓶子里的水灌完了,抹抹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说,不说都不知道能记得住这么多事儿。”
邹飏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以后也别总说我咩咩了。”
“我的确是没有你能咩,”樊均说,“主要是……好像也不知道该跟谁……”
“嗯?”邹飏立马一伸手扳过他的脸。
“以前,”樊均赶紧解释,“我是说以前。”
“以后呢?”邹飏问。
“以后都跟你说。”樊均说。
“有什么想说的,只要想到了,想说了,”邹飏看着他,“就跟我说。”
“嗯。”樊均点点头。
邹飏松了手,把头上的帽子整理了一下,一挥手:“走,吃饭去。”
“那个素菜吗?”樊均问。
“对。”邹飏回答。
素菜馆那边儿能停车,他俩打算趁着现在还愿意走路,先去停车场把车开过去。
要不一会儿吃完饭人一懒,去停车场的这条路就会变长一倍。
“其实现在走这段儿我都嫌累,”邹飏伸了个懒腰,“又热又饿……刚就应该我先去店里点菜,然后你过来取车,或者吃完了我在店里等你,然后你过来……”
“邹飏。”身后传来樊均的声音。
“嗯?”邹飏愣了愣,回过头才发现樊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他愣了愣,“怎么?逗你的。”
“你刚说,想到了,想说了,就跟你说。”樊均说。
“嗯。”邹飏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想到了……前段时间就想到了……”樊均拧着眉,“想了起码一个月了……但是……”
邹飏往回走了两步,看着他,一时判断不出来樊均是想说什么。
“我不敢……”樊均说着,犹豫了一下,伸手到兜里掏着。
邹飏盯着他的手。
这个场景……
不是吧?
戒指?
在这儿?
不能吧?
樊均的手抽了出来,拿的是他自己的手机。
……靠。
邹飏莫名有点儿想笑。
但樊均低头解锁手机的表情很严肃,他用犬齿在嘴角咬了一下,把那点儿笑给咬回去了。
“我一直都想说,一直都不敢说,”樊均举起手机对着他,似乎是在录视频,但因为有些紧张,话说得不太利索,“但你……你刚才说,想到了就说……”
“嗯。”邹飏点了点头,感觉樊均要说的事儿可能不简单,跟着也开始有些紧张。
“邹飏。”樊均把手机放低,看着他。
“嗯?”邹飏偏了偏头。
樊均的视线一直锁在他脸上,沉默了两秒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爱你。”
邹飏愣住了。
呼吸跟着也停顿了。
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
午后,烈日当头的人行道上。
头顶是此起彼伏的单调蝉鸣,左边是时不时有车经过的街道,右边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围墙。
没有什么浪漫的场景,没有什么浪漫的原由,没有什么浪漫的过程,甚至没有一个浪漫的温度。
这简单的三个字。
就这么突然地,没有任何预兆地从樊均嘴里说了出来。
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燥热的午后。
几秒钟之后,剧烈的心跳声在耳朵里响起,震得鼓膜生疼。
呼吸这时才被惊醒。
邹飏嗓子眼儿有些发紧,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
“我爱你。”他说。
樊均走到他面前,张开胳膊搂住了他。
滚烫的身体,滚烫的空气,滚烫的呼吸埋在他颈窝里。
烫得他有些眩晕,闭上了眼睛。
“我本来想,”樊均低声说,“准备好一些再说,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状态……才叫做准备好了,我刚才突然就……忍不住了,特别特别特别想说……”
“这种事不用准备。”邹飏抱紧他。
“我再憋一会儿到餐厅了再说的话,”樊均说,“会不会好一些……”
“不用,就现在,”邹飏说,“现在就是最好的。”
头顶的蝉鸣在起伏了很多轮之后,突然达成了同步。
就像乱七八糟的找不着调的大合唱终于在副歌开始时找到了统一的调,不知道多少跑调蝉在这个瞬间同时发出一样的一声“嗞儿——”,震耳欲聋。
他俩被吵得脑袋发胀,抱在一块儿挺过了三个路人的目光之后终于松了手。
“全世界的蝉都在这儿了吧……”樊均说。
邹飏没说话,笑着转身继续往停车场走。
樊均跟了上来,抓住他的手,低头看着手机。
“回味呢?”邹飏扫了他一眼。
“没,就是看看录上没,我……”樊均把手机塞回兜里,“其实不好意思再看一遍。”
“一会儿发给我,我好意思,”邹飏说,“我马上就能看八十遍。”
“嗯,”樊均应了一声,想想又握了握他的手,“你可别……发给刘文瑞让他剪啊。”
邹飏没忍住笑了起来:“不剪,这种视频,一秒都不能动,得原样留着。”
回到车上,樊均并没有马上开车,打开了冷气对着出风口吹着。
邹飏靠在副驾,看着前方的花坛出神。
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被太阳晒得脑子发烫失去了运转能力,到这会儿凉快下来了,樊均那句“我爱你”才开始在他脑子里飞快地反复重播着。
愣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把上方的遮阳板扒拉了下来,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
嘴角带着笑。
“怎么了?”樊均问。
邹飏转头看着他:“再说一遍。”
“我爱你。”樊均说。
“我爱你。”邹飏说。
樊均凑了过来,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一下:“我爱你。”
“我爱你。”邹飏摸了一下他的唇。
“去吃饭吗?”樊均问。
“吃,”邹飏说,“我快饿死了。”
素菜馆就在缆车点旁边,游客很多,这会儿都两点多了,店里还有不少吃饭的人。
馆子外面看着一般,进来之后发现装修什么的很高级。
他俩在二楼的平台上找到了个小桌,挺舒服,满眼山色,时不时会有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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