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静默后,他们听见肖恩的失声惊呼:
“我操!怎么是个男的!”
“别过来!过来我就——”黑暗中,一个高壮的身影飞奔向天台,却被一拥而上的民警死死压住。路从辜举着强光手电缓缓上前,先是对准了这人的脸,虽然带着假发,但棱角分明的轮廓已经足够认出是个男人。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男人还在试图挣扎。
应泊绕着四周转了一圈,如数家珍地清点着此人的作案道具:“假发、内衣、变声器……你准备得还挺齐全。”
他拿过男人的手机,把着男人的手解锁,翻看着收款记录,果真从中发现了肖恩方才打给他的转账,不由得失笑:“你有这个技术,干点什么不好?”
意识到自己诈骗了警察的钱后,嫌疑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时不时瞟一眼脸色铁青的路从辜,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这……我哪能想到碰上了条子呢?”
这句话更是触碰了逆鳞。应泊用指节轻叩桌面:“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说说吧,你和你的账号,还有那些女孩是怎么回事。”路从辜暂时也不想追究自己打水漂的钱了。
嫌疑人扭扭捏捏地招供:“我本来是给人家打工的,负责把女孩都骗到我这儿来,我再转手给人贩子。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文员工作,一个月开五千,又双休,又五险一金,又不卡学历,哪有那么好的事呢?有人上钩之后,我们会把她带到一个酒店里迷晕,人贩子也在,交易就算成了。不过,这活我干了一年就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了?”
“钱太少了。以前是骗来一个人给我提2000,后来可能是效益不太好,降到1000了,我气不过。你们想想,我一个月能骗几个过去?再干下去连饭都吃不起了,还不如自己出来单干。”
“单干指的是诈骗?”应泊插嘴问道。
“那我又不能真的卖沟子。”嫌疑人耸了耸肩。
“那些落到人贩子手里的女孩最后会去哪儿?你清楚吗?”
“他们分两条线。女人卖给别人当媳妇或者拉去关起来卖/淫,还有一条线是小孩。”嫌疑人解释道,“小孩比女人好卖,缺老婆的光棍不一定舍得花钱买媳妇,但缺孩子的夫妻一定舍得花钱买孩子。”
“孩子?”应泊捕捉到异常的地方,“可就算买到了孩子,领养手续怎么办?”
“嗐,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他们有关系和手段。”嫌疑人一脸高深莫测,不待细细盘问,他便自己和盘托出,“他们会把那些小孩先带到望海市儿童福利院,就是民政局局长他老婆弟弟管的那家,靠这层关系,从民政局办假的收养手续,这就成了。”
果然与毛俊臣脱不开干系。讯问笔录停在望海市儿童福利院,应泊察觉到路从辜的注视,侧过脸探询地看过去,交换了个眼神。嫌疑人小心翼翼地问:
“警官,青天大老爷,我都说了这么多,能、能……轻点吗?”
“我们不打人。”路从辜看都没看他。
“我知道,我是说能不能判轻一点,钱我都可以退,倒贴钱给你们都成。”犯罪嫌疑人一脸谄媚的笑,“能不能别让我坐牢?之前坐过两年,在看守所被打过。”
“我们暂时不会收押你,你现在就可以走。”路从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有用。”
第68章 病入膏肓
“求你了路队, 让我跟彗姐一起去吧。”
卢安棠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搂着路从辜的腰不让他走,应泊从一旁轻盈地飘过,也被她腾出一只手拉住:
“应老师,你替我求求他啊!”
应泊看看她, 又看看路从辜, 爱莫能助地摇摇头:“你觉得我胳膊拧得过大腿?”
“我马上就快毕业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卢安棠泄了气, 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们真的放心彗姐一个人跟人贩子打交道吗?”
“不放心, 但带上你更不放心。”方彗正巧听到对话,便探头进来, “头儿, 我先走了, 回去准备一下。”
嫌疑人把自己曾经的上家都供了出来, 那些被招聘广告骗去的女孩会经过转手运送到有需求的各处。据嫌疑人所说, 现在拐卖年轻女孩到大山里的变少了,一是因为大家警惕意识加强, 不好骗了;二是因为追踪技术日渐进步,很多时候得不偿失。
目前更多是收了买家的钱, 再从越南、缅甸等东南亚国家挑选女孩, 尤其是那些贫困家庭, 一家通常有好几个孩子, 父母十分乐意把女儿低价卖给人贩子,人贩子从中赚取差价。而后他们再把女孩偷渡到国内,明面上是跨国婚姻,实际就是人口拐卖。一旦被侦查机关发觉,这场交易就可以用说媒和彩礼作为幌子。
“他说的是事实, 我办过这样的案子。”应泊说,“一个母亲给自己患有脑瘫的儿子买了个越南媳妇,花了三万。询问那个女孩的时候,她却咬死了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拐卖来的。”
“为什么?”
应泊喟叹一声:“我也想过问为什么,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要是承认下来,她就会被送回越南,继续过吃不饱饭还要遭受父母虐待的日子。望海也算个大城市,物质水平与她在越南的生活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丈夫虽然脑瘫但生活能自理,两相对比之下,连我都开始理解她的选择了。”
见众人不言,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似是在提醒:“不过,不能用个案概括整体。”
“至于那些人贩子,他们算的不是法律账或者道德账,而是纯粹的经济账。”应泊眼神一凛,“甚至他们还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成人之美的媒人,撮合了一桩皆大欢喜的婚事——哪里是犯罪,明明是积德。”
权衡之下,卧底取证似乎是一网打尽的最好办法。彼时还不等路从辜开口,方彗直接主动请缨:“我去吧,我身手好一点。”
“我也要去!”卢安棠跃跃欲试,却在瞥见路从辜锋利的眼刀后打蔫了。她趴在桌子上滴溜溜地转着眼睛,仍然愤愤不平:
“我跟他们打过交道,这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
“小棠。”路从辜转过身来,“这是侦查行动,不是儿戏,我们要面对的是人贩子。那群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我不——”卢安棠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路从辜把着她的双肩:“但凡你现在是个正式民警,我都不可能阻拦你,给你这个立功的机会,因为我也是这样爬上来的。但你现在还只是个学生,我不仅要对组织负责任,还要给你爸爸一个交代,明白吗?”
“路队。”卢安棠反握住他的手,“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是支队长,这里一切听我调遣,你也一样。”路从辜摆出了强硬姿态,软硬兼施,想要让卢安棠自己知难而退,卢安棠撇着嘴不作声,时不时闷闷地斜他一眼。
小孩子的心事总是藏不住,应泊揉揉她的头发叮嘱:
“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按照计划,他们用嫌疑人做饵,帮助方彗靠近人贩子,从而混进被拐妇女群体;而另一条拐卖儿童的线同样也由钓鱼执法展开,这一次他们扮演的是要买孩子的父母。
在嫌疑人的从中联络下,他们很快与卖家搭上了线,专案组提出能否先看看孩子,对方虽然有所犹豫,但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还是放松了警惕,约定好交付地点——望海市儿童福利院下辖的一家私立福利院。
他们将福利院的活动周期和日常后勤供给来源都调查了一遍,确认每三天就会有两辆车拉着必需的生活用品进入福利院。考虑到收网地点特殊,且内部人员很有可能持有枪支弹药,为了避免伤及孩子,收网计划斟酌了很多遍才正式定下:由一男一女两位侦查员假扮为夫妻深入福利院内部探查,其余民警混入供给车埋伏起来等待信号,伺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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