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堵那边,这边交给我。”
高信踩着隔壁彩钢棚顶狂奔,踩得棚顶不住晃荡。路从辜纵身跃过两米宽的巷道,前方横着堵塌了半截的矮墙,嫌犯刚扒住墙头就被飞来的警棍砸中脚踝。惨叫声里路从辜已经攀上墙头,拽着那人衣领往下一掼。
“跑啊?”路从辜屈膝压住对方后颈,手铐刚扣上腕骨,一道寒光突然从腰侧撩起。他拧身避过匕首,布料“刺啦”一声撕裂,小臂火辣辣地疼。
嫌犯趁机滚进一旁的污水沟,路从辜跟着跳下去,膝盖却磕在碎石上。他忍着痛扯住那人衣领往铁栅栏上猛撞。三次重击后挣扎渐弱,路从辜又一次从腰间摸出手铐,后脑勺却袭来一道劲风。
砖头擦着耳际飞过,高信还打算再逃,路从辜就势前扑,一把将人按在地上,又一次用膝盖压住他后颈,耳麦里却爆出了混乱的杂音:
“路队!施浩劫持了人质!”
路从辜暗骂了一声,抬脚把高信踹给随后赶来的民警,赶往另一边。施浩目眦俱裂,正用匕首抵着个七八岁男孩的咽喉:
“别过来!把枪放下!”
“放了人质。”路从辜取出配枪,连同枪套一起踢到对方脚边,“让孩子先走。”
施浩弯腰捡枪,路从辜蹬地借力扑过去,手肘连击对方太阳穴,男孩尖叫起来。路从辜把孩子抛给接应的民警,转身一个鞭腿扫倒挣扎起身的施浩,抢在最后一刻夺回了自己的配枪。民警们齐齐压住施浩,铐上了手铐。
其中一个无意间瞥了路从辜一眼,惊呼着冲过来要扶他:
“路队,你胳膊!”
闻声,路从辜怔怔地看向民警手指的地方,一道狰狞的伤口横穿自己的小臂,血珠从皮肉间涌出,又汇成细流,滴落在地。
他摆摆手挥开民警:“先押人上车。”
接到卢安棠电话的时候,应泊正翻看着院里马上要举办的检察干警大比武赛题,给部门里的参赛选手当陪练。这样的比赛每年春天都会有一次,优胜者有机会被推举参加全市十佳公诉人竞赛。只不过,这一次应泊倒不是作为选手上场,而是坐在了评委席,毕竟也要给新人出头的机会。
他合着眼睛听干警们自由辩论,眉头越拧越紧。真实法庭对抗与辩论赛完全是两模两样,庭审注重证据,是台下功夫,而辩论赛则是表演性质更强,谁能掌控赛场节奏,谁就能获胜。这些年轻人在法学院里闷头做题,大多没什么针锋相对临场发挥的经验,念文书的环节还好,一到自由辩论,情况立刻急转直下,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呃……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全国法院审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谈会纪要》,关于金融诈骗案件中如何认定非法占有目的的第一项、第三项作了如下规定:明知没有归还能力而大量骗取资金的,肆意挥霍骗取资金的,可以认定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打住。”应泊捻着鼻梁叫停,“赛场上没有人有耐心听你念法条,法庭上也一样,不要试图给法官讲法律,要讲证据。”
干警瘪瘪嘴,稍稍泄气,喝了口水缓缓。徐蔚然坐在一边,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参赛,应泊也不强求,只说要她过来学习观摩一下。
“还有,稿子上的东西能记尽量记下来,赛场上最好直视评委和对手,不要一直拿着稿子念,那样印象分就不高。”他在白板上简要写下参赛细节。干警们却纷纷向他努下巴:
“应科,您有电话。”
来电显示是卢安棠,应泊不明就里地接听,这姑娘的大嗓门震得他太阳穴直跳:
“应老师!路队被人砍了!”
“被人砍了?”应泊心下一沉,手抓住白板边缘,音量也不觉提高了几分。卢安棠一听,更来劲了,绘声绘色地继续讲:
“就是抓嫌疑人的时候,路队身先士卒一马当先,面对匕首的寒光也不动摇,结果……胳膊缝了九针,膝盖软组织挫伤。医生建议他静养,我们大家好说歹说劝了他半个小时,他也不肯回家歇着,非要接着审讯。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这才来联系您老人家嘛。”
“知道了。”应泊把赛题材料还给干警,“看好他,我马上过去。”
应泊一路上把车喇叭按得震天响,冲进支队大楼时甚至没来得及回应打招呼的民警。他径直来到审讯室,大门敞开,路从辜靠在椅背上,上身穿了件单薄的烟灰色高领毛衣,肩上披着外套,小臂潦草地裹着绷带,血迹渗出纱布。双腿交叠搭在桌沿,左腿裤腿被挽到膝盖上面,露出膝盖上肿成青紫色还有血痂的伤痕。负责记录的民警缩在一角,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
对面的嫌疑人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路从辜好整以暇地从案卷中抽出那辆粉红色富康的照片,出示给他:
“高信,这车是你的吧?”
“是我的。”嫌疑人看都没看就承认下来。
应泊象征性地敲敲门,拉过一个椅子坐在路从辜身边,端详着嫌疑人的五官:“嘶……我记得你,你上次说自己只是个收垃圾的,这次也来收垃圾吗?好巧。”
他的嘲讽换来了对方的一个白眼。应泊挑了挑眉,是被挑起兴趣的意思。但这点兴趣转瞬即逝,他的视线落在路从辜的伤臂上,那抹暗红扎得他眼痛。他侧身靠近路从辜,低声道:
“审讯就交给其他人吧,你该休息了。”
“监控显示,任倩于失踪当晚的十点十四分出现在监控中,与此同时,你们也在这处建筑废墟附近停了车,三分钟后你们扛着个麻袋回到车上。”路从辜不理会他,抬头看着高信,说得慢条斯理,“痕迹检验已经接手了那辆车,希望你们能在出结果之前主动坦白。”
高信盯着照片里模糊的身影:“遛弯儿捡废品不行啊?”
“废品会动?”应泊追上一句,又锲而不舍地继续恳求路从辜,“……这里又不是缺了你就转不了。”
路从辜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应泊被那淡漠的审视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不大自在地挪开视线,转而接着给高信施压:“当时那辆垃圾车是套/牌/车,我们虽然因为证据不足没有批捕你,但公安扣下了车。经过排查,不仅是汪蔓,还有五个被困金樽夜总会的受害人的死亡或失踪都与这辆车有关联。”
说完,他取下路从辜的一边蓝牙耳机,歪歪头:“那就一起啊。”
他才把耳机戴上,里面就传来隔壁审讯室的怒吼:“放屁!高信跟我是过命的交情!”
隔壁审讯的民警用笔尾敲着桌面,示意另一个嫌疑人施浩安静:“高信说主谋是你,路警官正在记他口供,你好自为之。”
应泊马上反应过来他们用的什么策略,低笑一声,用口型问:“囚徒困境?”
路从辜不置可否。听见隔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再传来施浩的声响,他预感计划即将成功,摸了下鬓边,故意露出耳机:“你同伙已经招了,还要嘴硬吗?”
高信咬着牙,鬣狗似的怨毒眼神锁定在二人身上。应泊坦然地望过去,复述着耳机里的信息:
“是于泽龙让你们去抓任倩的……你同伙该说的都说了,也许可以争取从轻。”
手铐桎梏住了高信握拳捶桌的动作。他胸膛剧烈起伏几次,终究还是恨恨地道来:
“我们只是替他干脏活的,那些死了的,残了的,不听话的女人,都归我们处理。那天晚上,那个女人趁看守不注意,从红楼里跑了出来。等到红姐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跑了一个小时了。”
那个关键的字眼又一次出现在耳中。路从辜还抱着一丝希望追问:“红楼?具体位置。”
“我不知道,除了龙哥和红姐,还有那些他们笼络的大人物,没人知道红楼在哪儿,就连里面的女人也一样。”高信同样摇摇头,“任倩出逃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另一个女人。那女人被关久了,昏了头,嫉妒任倩被龙哥偏心,直接把她的逃跑路线告诉了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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