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辜并不反驳,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终还是咬住手背,强忍住喉咙里的哽咽,泪从眼尾滑落。应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对不起……”
楼外,鸠鸟的啼鸣撕破夜幕,天边微露鱼肚白,应泊的呜咽和叹息终于溢出喉咙,吻也变得温柔。路从辜抚摸着他的后脑,缓了许久才轻轻开口:
“那天早上,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以为是一场梦……”
“不是梦,是我的真心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应泊用脸颊蹭着他的颈侧,“不要讨厌我,也不要推开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
“我一直都明白,你才是那个最痛苦的人。”路从辜帮他抹掉额头的汗珠,“我每天都在害怕你看到那些言论会想不开,我又不在你身边,没办法告诉你……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好好的。”
“其实,调查到监狱里那个褚正清时,我已经能猜到大概了,他入狱时年纪还没有那么大,照片上的五官、神态,确实和你神似,再加上你几乎每个月都会给他打钱,所以……”
“我不想听。”应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我像他。”
“只是一个推理思路。”路从辜笑容清浅,拿开应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应泊就是应泊,独一无二,没有谁能比拟。”
应泊反倒失落了:“可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学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路从辜刮刮他的鼻尖,“很多人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家庭的拖累,可你靠自己就做到了,凭一己之力终结了所有人的孽债。起码对我来说,除了心疼,还有自豪——这就是我的应泊,没有什么困得住他。”
应泊抱着他,忽然笑了:“跟田队一样厉害,对吧?”
路从辜哑然失笑,反压在应泊身上:“差不多得了。只是一点朦胧的好感……我自己知道不可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应泊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跟他相处过几天,也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我没有真的嫉妒他。”
话音越来越低,应泊终究懊悔地叹了一声:“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他。”
“我没有怪你,何况,你也差一点就……”路从辜摇摇头,又岔开话题道:
“他没有什么家人,孤身一人打拼,所以做事办案不顾后果,永远冲在最前面,却偏偏会仔细地照顾我们。时间久了,也就学会把他当做一个可靠的大哥,习惯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所以,你接过他的责任后,是在有意模仿他?”
“很明显吗?”路从辜笑笑,“我新官上任也很迷茫,不知道大家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支队长,但我知道他是个好队长,所以才会邯郸学步。”
他帮应泊整理了下手臂上的绷带,眸光暗淡下去:“你知道吗?他假死的那一次,让我想起了你,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会回到我身边。那也是我第一次信命……是命运要我一次次失去,最后只能一个人走到终点。”
应泊望着他湿润的双眼:“我答应过你会回来,就一定不会食言。”
“陪我去参加他的葬礼吧。”路从辜轻轻说,“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祭奠他了。”
*
在家养伤的应泊是被张继川大力敲门的声音惊醒的,他睡眼朦胧地打开门,张继川二话没说,冲进来把他扛在肩上,在屋里转了一圈:
“义父!你真是我义父!”张继川下盘不稳,差点把义父扔在地上。应泊被转得头晕,还没站稳就一屁股倒进了沙发里:
“哎,哎,我听着呢——怎么突然想起来认亲了?”
“我陪了蔚然一晚上,她缓过神之后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她哭着说,你跟人家玩轮盘赌,如果不是因为卡弹,你的小命就不保了。”张继川大力揉搓着应泊的脸,“吓死我了,你当时是不是也吓坏了?”
“是那枚子弹有问题,我留意了一眼,颜色跟其他的不一样,后来跟从辜说了,他推测可能是田队特意放进去的过期子弹。”
怕张继川多问,他赶忙问道:“蔚然怎么样了?”
“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受伤,哄一哄就好了。”张继川眉头稍展,“我问她这次之后还想不想接着干这一行,毕竟这样的事以后少不了,她说来就来,她没在怕的。”
说完,张继川又问:“哎,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
“上班?这就要上班了?”应泊大惑不解,“没人通知我啊。”
“已经发公告了,你没看到吗?你的入职程序没问题,也从来没插手过什么交通肇事,判决公平公正,是对方诬告陷害。”张继川掏出手机想给他看,却被应泊推开。应泊闭上眼睛揉捏着眉心:
“不感兴趣,看了糟心。”
“也是。”张继川悻悻地收起手机,“我当时替你出头,他们还骂我,骂了我几百条,气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觉。”
“居然只骂了几百条,看来你也不是很用心为我平反。”应泊揽着他的脖颈打趣,随后站起身,双手叉腰:
“回去看看也好,这么久不在,还有点想我的办公室了。”
“吃完饭再回去呗?”张继川咧嘴一笑,“正好我也没吃饭,你掌勺,我想吃肚丝烂蒜,不要蒜末。”
应泊:“肚丝烂蒜不要蒜末?你莫不是在消遣洒家?”
不过,饭后应泊的计划就被打乱了,他没去单位,而是被路从辜一个电话拎到了支队——执勤服领带找不到了。应泊帮忙把那条止血的领带洗干净甩干送过去,被告知路从辜人在会见室。
“会见室?在见谁?”应泊径直过去。会见室的门虚掩着,他敲敲门进入,路从辜靠在沙发上,而对面的人竟然是翟敏的丈夫,那个死而复生的记者秦衡。
“您妻子的案件,凶手已经可以确定,是赵玉良手下一个叫做彭建的打手。”路从辜开门见山,盯着对面那个不停搓手的男人,“这次传唤您来,是有些细节需要跟您确认。”
秦衡不自在地一笑:“请说。”
应泊不请自来,也不打招呼,直接大模大样地坐在沙发上,同秦衡寒暄道:“秦先生这次来没有染头发?看上去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也许是过于仓促,秦衡这次装扮极为简单,花白的头发如枯草一般蜷曲,格外引人注目。
“很像?”秦衡干笑两声,“谁?”
“你真的想知道我说的是谁?”应泊笑容不减,看对方谨慎点头,才再次开口:
“那个人你认识,就是你认定的教唆犯,赵玉良董事长。”
“您、您这话,真是有意思……”秦衡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还在强撑着一脸假笑。应泊当然发觉了这一点,微妙地变了神情:
“看来秦先生也这么认为。”他挑挑眉,眼底现出寒意,“或者应该叫你……赵玉生?”
第119章 第 119 章
像是一道电流顺着脊柱窜下去, “秦衡”整个身子都肉眼可见地猛地一颤。应泊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反应,眼皮都没掀,侧身把手里的领带套在路从辜脖子上,又妥帖地系好, 像个周到的老管家。
他抢在“秦衡”开口之前打断道:“不用否认, 既然我敢把底牌亮给你, 就说明我有十足的把握。”
平心而论, 路从辜也没想到应泊会如此直白地把话说开,这个说话一向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今天却一反常态, 让人摸不着头脑。路从辜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一手撑着下巴, 好整以暇地观望着二人交锋。
见“秦衡”被噎住, 应泊又好心地递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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