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泊谨慎地问:“能具体说说他杀人这件事吗?”
“他说他当时受人指使,灭了一家人满门,因为没成年,还有人帮忙打点,没坐几年牢就出来了,后面的我就不清楚了。我们只是做点小生意,老钱是有点不光彩的小勾当,但杀人是绝对不敢碰的,这我敢打包票。”
路从辜留心观察着应泊的反应,却什么都没有问。杨红珍的一双泪眼在两人之间徘徊,终于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乞求道:“应检,警察同志,虽然老钱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你们说的杀人案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得用事实说话,不要寒了老百姓的心啊!”
“不至于,您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了。”肖恩坐在沙发把手上,冷哼一声。应泊安抚她说:“钱文焘的行踪我们会持续关注,如果有新的情况会及时通知您的,这一点可以放心。”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路从辜,用眼神询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路从辜冲他摇摇头。
“那今天先到这里吧,麻烦您了。后续有需要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配合我们工作。”
杨红珍抽抽嗒嗒地走了,临走前还眼疾手快地把接待室里的抽纸全都揣进了包里。虽然逃不过在场人的眼睛,但这点小事也没必要再跟她计较,一行人将她送出门口,全都如释重负地松弛下来。
“我们也该走了。今晚的案子都是在你这里立的案,我们也不方便再插手。”路从辜转向林勇超,“这就不需要我接管了吧?”
“不需要,交给我们就好,您放心吧。”
应泊还不打算放过他:“还有,我会申请检委会向区检察院提出书面建议,定期监督你们的执法情况,你和你的同事都要时刻做好准备,不能搞运动式执法。”
如果单纯论迹不论心的话,林勇超迎来送往的礼节实在是很到位。可惜路从辜并不需要一位优秀的侍从,也不吃这一套,把车倒出来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喂了林大队长一嘴的尾气。
“这下崴泥了。”林勇超望着警车渐行渐远的影子,喃喃自语。
车上的氛围倒是很轻松,应泊笑着问:“打算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还是回去再说?我请客。”
“太好咯!”肖恩跟方彗歪倒在车座上,都已经累到虚脱,“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吗?”
“好吃的……如果是说那种特色美食,区政府附近有一家羊蝎子,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来。”
肖恩一下子来了精神:“羊蝎子到底是什么啊?我来望海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那就快谢谢应检带你长见识啊。”方彗戏谑说,“应检,你刚才吓唬李鹏那气势连我一个,呃,一个英勇无畏的人民警察都被吓到了。”
路从辜紧随其后:“我也是。”
“是、是吗……”两个人都这么说,应泊有些不好意思。肖恩趁机打趣说:“虽然我没看到,但我要说,这是面对犯罪分子时的一身正气,都是道行。”
“对,我赞同。”
应泊还没想好妥当的回答,却被路从辜抢了先。突然被点名夸奖,应泊脸上呈现出少有的茫然表情,他望着面上笑意清浅的路从辜,又看看后排闭上眼睛不知真睡还是假寐的两人,似乎是想明白了,最终放松地重新靠在座位上。
一直把车开到彻底远离大队周边,路从辜才开口:
“钱文焘……要么是杀了人畏罪潜逃,要么是死了。还是要找到车,人和车都要找。”
应泊用沉默表示了赞同,路从辜问道:“蒋威这个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应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会儿,斟酌着合适的语言表达接下来的内容:
“他就是我锁定的,绍青村奸杀案的嫌疑人之一。并且,他的体貌特征和你们所说的死者很像。”
“然而,根据我的调查,他已经死在五年前的一场车祸里了。”
第9章 再返
把蒋威的档案以及获取的其他的资料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路从辜抬头环顾了一圈办公室里所有的民警,民警们也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这个人还活着,他现在也该四十三岁了。十七岁时犯下一起入室抢劫致三人死亡的案子,因为具有未成年、自首和积极对被害人家属进行赔偿等应当或者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情节,蒋威仅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在朝阳监狱服刑,并且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争取到了多次减刑,刑满前两年便出狱了。眼下还在世的家属只有他的母亲。
但事实也确如应泊所说。材料显示,五年前益青区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驾驶员当场身亡,这个驾驶员就是蒋威。
“杀了三个人,就判十四年,还减刑了?”肖恩愤愤不平。
“可能这就是应泊要追查的原因吧。”路从辜推测说,然后拿起案发时孔大庆的通话和聊天记录,“去年12月29号,从晚上六点到八点,孔大庆总共给这个号码打了五次电话,最长的一次半小时,最短的一次两分钟,还有这些聊天记录——确定他联系的是蒋威?”
“是的。”民警虽然也在犹疑,但还是给了肯定回答,“可以确定,当晚两个人碰过面,有共同的出行计划,孔大庆驾驶钱文焘那辆尾号866的车前往赴约。至于此行到底去了哪,干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肖恩吞了口唾沫:“见了鬼了。”
无关怪力乱神,都是人的问题罢了,路从辜始终这么认为。可他也想不明白官方盖章认定已经死去的人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多活了那么久,还和又一起命案扯上关系。
技侦对钱文焘的行迹也进行了追踪,并没有发现他在9号前后有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出行的的情况,这几天他的身份证、银行账户都没有新的动向,连手机信号都定位不到。
“太短了,今天才14号。”路从辜还是不想放弃,“不能就这么断定他死了。”
结合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路从辜调整了一番先前的部署,决定兵分三路:一路人继续监控孔大庆和钱文焘两人是否出现新的踪迹,一路人排查嫌疑车辆的去向,自己则带人找到益青区交警大队以及蒋威的母亲了解情况,顺便提取其母亲的DNA与死者进行对比。
考虑到后续的侦查可能会有应泊需要的线索,也需要他提供更多的信息,路从辜拨通了电话,打算问问他的意见。
“现在有时间吗?”
“现在……”应泊那边吵吵嚷嚷的,“现在没有,我尽快结束,你稍等一下,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可以到。”
“你这是在……”
“我在望海一中,下午有一个普法活——小心!”
只听见他一声惊呼,而后就没了回音,只剩路从辜在电话这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手机。
“望海一中?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被困在家长堆里的应泊根本来不及向路从辜解释太多。他一个箭步冲出去,搀住面前趔趄着要跌倒的女孩,堪堪站稳的女孩向他连声道谢后便低着头走开了。夕阳的光照还是有些刺眼,应泊眯起眼睛向校门口张望,目光在人群里逡巡许久,终于对上了他的目标。
“夏卓尔!”
被喊到名字的女孩迅速回头,看到他的那一刻也兴奋地向他挥手:
“哥!”
说话间应泊已经挤到她身边,替她卸下了肩上鼓囊囊的书包,又接过了她抱在怀里的书本和卷子。
“你不是说东西不多吗?”
“已经很少了。”女孩一摊手,“大部分我都在期末之前就抱回家了。”
“还逞强说要自己回家。我要是不来接你,你就得背着抱着这些东西一直等到有出租车路过。”
女孩嘿嘿憨笑:“我哪能想到学校还能请到我们应检察官莅临指导呢?”
再年轻有为的检察官也得抽空接孩子放假回家。夏卓尔半躺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应泊提前准备好的热奶茶,不得不由衷感叹:“还是有哥哥好,刚刚活动散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在外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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