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路从辜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扑向应泊,三枚燃/烧/瓶裹着浸油的棉布坠地,玻璃炸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汽油顷刻间漫过金属架底座,火舌顺着档案盒的牛皮纸封皮窜上天花板。
热浪从后袭来,二人感觉后背瞬间被汗浸透,汗水又在下一秒被蒸干。应泊翻身爬起,一把将路从辜拉起来护在怀里,二人踉跄着一同冲向档案室的门,粗暴地拧动把手——
打不开,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怪不得一路走来几乎没有人,原来是请君入瓮的戏码。路从辜退后几米,又重重地踹上去,但徒劳无功。他们同时转头看向窗外,一圈细密而坚固的铁丝网将狭小的窗户死死围住。应泊想要拨打求救电话,手机右上角的标识却打消了他的希望:
“该死,没信号。”
“让开!”路从辜拔枪对准门锁,确认迸溅的弹片不会伤到应泊,才拨动扳机。可05式转轮手枪的威力本就不大,档案室的门又是强度极高的防爆门,他连开三枪,门始终纹丝未动。
应泊被浓烟呛出眼泪,仍死死抱着刚取下的卷宗:“那边是备用水箱,打一枪。”
水箱铁皮极脆,一枪便被打穿,水流倾泻而出,冰水溅在灼热的空气里腾起白雾。但水箱规模太小,在如此大的火势前完全是杯水车薪。
应泊扯下窗帘,浸入备用水箱。他用湿布裹住两人口鼻的瞬间,爆燃的火墙已封住正门。他忽然瞥见东北角天花板封住的通风口盖板——那是老式螺旋桨式通风口,盖板螺丝已经锈蚀。
“东北角!”应泊突然拽住路从辜的手。燃烧的档案柜轰然倒塌,火星雨点般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路从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生锈的通风口盖板正在热浪中膨胀。
他很快明白了应泊的意思,为了节省子弹,他踩着椅子,用手枪枪托砸开盖板,自己先翻身而上,而后一手扒着管道内的罅隙,另一手将应泊拉了上来。五十公分宽的金属管道烫得像烙铁,应泊的羊绒大衣袖口顷刻灼出焦痕。二人咬着牙往前爬,只感觉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沸腾,额角的汗水滴在管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通风口实在太窄,路从辜腰间的弹匣在摩擦中滑落,他低声咒骂:“操。”
应泊听了先是一愣,看他摸黑去捞,忙将他推进管道深处。
两个楼层之间的管道不算太长,五楼是一个完全密闭的昏暗仓库。就在路从辜两手撑在五楼地面,即将钻出时,又是一阵脚步迫近,来者约莫有五到八人。
是来堵截的追兵,而且手上有枪。他们进入仓库后打开了灯,如果现在出去,必定免不了一场恶战。路从辜迅速藏进管道,看向应泊:
“人太多了,我只剩三发子弹了。”
“二十秒。”应泊突然开始解手表,金属手表在身下火光的映照中一闪,“帮我争取二十秒。”
路从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太熟悉这个表情——高中时应泊每次解数学题,都会露出这种专注到近乎偏执的神情,虽然最后不一定能解出来,就算解出来大概率也是错的。尽管方才只有一瞥,但路从辜分明记得墙角有一排干粉灭火器。他钻出管道,连开两枪,又躲回管道中。枪声在密闭空间炸响,子弹击碎灭火器,干粉四溢交织成迷雾,盘桓的追兵立刻捂住口鼻,咳嗽声接连不断。
应泊爬向管道拐角,他的手指因高温而发抖,掌心也不断渗出汗水,他用衣袖垫着,最终将手表扣在裸露的电线上。
“五、四、三...”
最后一声“一”落地,手表与电线接触处爆出耀眼的电弧。先是高温炙烤,又被人为制造短路,五楼的照明系统应声炸裂,仓库中本来就有飘扬的干粉,被电火花一激,立刻迸发出不小的爆炸。那些追兵发出痛苦的嚎叫,虽然没丢性命,显然也伤得不轻。
路从辜刚打算钻出管道,却听见身后金属断裂的哀鸣——应泊所在的那段管道因高温开始坍塌!
“接住!”下坠的瞬间,应泊将卷宗抛向路从辜,自己抓住悬垂的一截管道。灼热的钢管烫得掌心滋滋作响,他吃痛皱眉。路从辜将卷宗囫囵塞进T恤里,单手抓住管道的固定架。他的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另一只手伸向应泊:“抓住我!”
下方就是一片火海,一旦坠落顷刻便成飞灰。应泊不敢再往下看,努力抬头看向路从辜,右手抓住路从辜的手腕,左手仍死死扣着水管。两人的手掌都沾满汗水和鲜血,滑腻得几乎抓不住。
“我数三下,”路从辜的声音因用力而沙哑,“一起用力。”
应泊点点头,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路从辜能感觉到他的手腕在发抖,力量已经几近耗竭。
"一、二、三!"
两人同时发力,应泊借着路从辜的拉力向上攀爬,他的裤腿膝盖处已经磨破。上半身终于越过平台边缘,路从辜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拉了上来。
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二人丝毫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向仓库外奔逃。
最后一发子弹,路从辜给了一个瘫在地上还企图向他们开枪的追兵。当然,打的是胳膊。追兵失去反抗能力,恼怒地瞪了他们一眼,却只能捂着伤口龇牙咧嘴。路从辜当着他的面,拿走了他的枪。
“看什么看。”应泊瞪了回去,“正当防卫。”
“你把人家仓库炸了。”跑出仓库后,路从辜幽幽道。
“证据呢?”应泊开始狡辩,“都烧干净了,谁能证明是我炸的?你吗?”
路从辜失笑,两手一摊:“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第28章 追逃
肾上腺素缓缓减退, 应泊这才感觉到手掌火辣辣的灼烧感。他两只手都被那截钢管烫脱了皮,像被剥了皮的桃子,嫩红的真皮层渗着鲜血和组织液,边缘翻卷的皮肤挂着半透明的絮状物。食指与中指间的蹼部完全溃烂, 露出底下粉色的肌肉纹理。
“嘶——”他压抑着喉间的粗喘, 钻心的疼让他整个上身都蜷缩起来, 两只手却不敢合拢。路从辜一时慌了神, 抓着他的手腕,用残余的窗帘布帮他简单包扎:
“没有干净绷带, 你忍一下。”
棉麻的窗帘布细腻柔滑,打好的结总是松开。路从辜心急之下稍用了些力气, 布料勒入肉中, 应泊额角落下豆大的汗珠, 终于忍不住, 痛呼了一声:“啊……”
“轻、轻点儿……”应泊向后仰头, 后脑不住地撞击墙面,试图转移注意力, “手还要用。”
“……我尽力。”路从辜收起力气,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死结。血很快浸透包扎布, 应泊虚脱地倚在墙上, 用衣袖擦去满头冷汗:
“不能懈怠, 可能还有埋伏。”
路从辜将从仓库里捡来的枪退膛, 再取出弹匣查看子弹型号,却叹了一声:
“换不了。”
他将弹匣重新装填回去,压低声音向应泊介绍:“这是□□,也是警用手枪的一种,威力远远大于05式。05式可能打空弹匣都没办法制服歹徒, 但92可以一击致命。”
“嗯,所以?”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打死了人……”
应泊马上会意:“我会帮你作证和打报告。”
闻言,路从辜稍稍安心,先是不放心地环顾一圈,而后才推着应泊的腰往前走:“楼梯肯定被堵了,火势也会扩大,走消防通道吧,脚步声轻一点。”
然而,才下了一层,路过四楼通道口时,应泊倏地停住了脚步,苍白的面色又多了几分警惕。消防通道高约三米的大门半开半掩,应泊将身形藏在掩住的半扇门后,屏住了呼吸。
“有人。”他抬手拦下路从辜,嘴唇几乎贴在路从辜耳廓上,“大概在二楼。”
话音才落,一阵脚步声已在消防通道内炸响,是从五楼传来,路过四层时却没有停住,径直向二楼而去。应泊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细听着楼道中的动静,硝烟味混着血腥气在鼻腔翻涌。路从辜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后,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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