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应泊憋着笑,拍拍他的肩膀,“洒家就是特地来消遣你。”
趁着炖肉的空当,应泊拨通了视频电话,刚一接通,画面里就出现了夏卓尔狂奔着的,兴奋到模糊的脸。不用猜就知道,她又跑到院子里偷偷放鞭炮去了。
“卓尔,压岁钱打过去了,记得查收——师父呢?”
“妈!哥找你!”夏卓尔向屋内大喊一声,又看向屏幕,“哥,你今年还是一个人过年?”
“怎么可能?”应泊把屏幕转向厨房外,众人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配合地挥挥手,高喊着:
“过年好!”
八点整,春晚开场歌舞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十二道菜挤满方桌,饮料是张继川带来的红酒。应泊被众人推到主位,面前的碗里堆着小山般的菜。
“这红烧排骨绝了!”方彗腮帮鼓得像仓鼠,“对了,应检你家WiFi密码多少?我要抢红包!”
应泊把密码打在聊天框里发给她:“抢红包?那我把你拉进我们群里,张一刀每年都发特别大的。”
张继川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慷慨道:“不白来,都不白来嗷。”
“……有法必医?”肖恩念出了他们的群名,“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还要特地建个群?”
应泊挠挠后脑,笑得尴尬:“本来想把其他人拉进来的,但没人愿意搭理我们俩。”
路从辜坐在应泊身边,每次刚把饭碗打扫干净,应泊都会在电光石火间补充上新的饭菜。他吃得实在胃胀,借着打电话的由头躲到窗台,拨通了视频:
“爸,新年快乐。”
接通的是他的父亲路项禹,背景音里还有爷爷喝醉后侃大山的声音:“……儿子啊,吃了吗?我陪你爷爷喝酒呢。哎,你这是在谁家?”
“在……应泊家。”他紧跟了一句,“应泊回来了。”
“谁?”路项禹的神色先是有些迟疑,又马上变作一腔惊喜,“你说谁回来了?”
“应泊,就是你想的那个应泊。”路从辜转身望着餐桌,目光全落在应泊映着电视屏光亮的侧脸上,嘴角不自觉漾起笑意:
“不过,他还在租房,我想……”
窗外鞭炮响声连天,应泊一个人收拾好餐桌上的虾壳、骨头,把餐盘都端回厨房。厨房外的众人又转而沉浸在打牌的热闹中:“四个2,要不要?”
“啊,蔚然快把我绩效都赢光了!”方彗的哀嚎传来,徐蔚然的笑声紧随其后。
洗碗槽里浮着油花,泡沫顺着水流旋转,应泊戴着橡胶手套洗碗,手掌被粗糙的内层摩擦得再一次肿痛起来。
“该买一台洗碗机了。”他想。
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鼓足勇气,脱下一只手套,点开陈嘉朗的聊天框:
“新年快乐,好朋友。”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路从辜的体温隔着毛衣透过来。他全身一震,急忙转身,却被路从辜从后按住,松开的围裙带子也被重新系好。
“搬来和我住吧。”
"啊?不、不用麻烦……"应泊还没反应过来含义,下意识婉拒,话却被碗碟碰撞声打断。路从辜夺过他手里的钢丝球,把盘子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我看了,这房子暖气管道有点老化,不安全,不适合长住。”
“可是……”应泊踌躇了一会儿才说,“我家是新换的地暖啊。”
不好,扯谎被戳穿了。路从辜大脑急速运转,又立刻换了套说辞:“安不安全另说,要是房东搬回来了,你怎么办?”
他提前预判了应泊可能的回答,抢先说:“再找房子太麻烦了,很难找到可靠的房东。”
电视机里开始新年倒数,客厅里欢呼声震得吊灯摇摇晃晃的。应泊望着路从辜低头认真洗碗的侧颜,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一脸桀骜的少年也是这样不讲道理地把礼物塞到自己手里:“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
“五!四!三!”
烟花在夜空炸开的瞬间,应泊听见自己轻声说:“好。”
第35章 磨合
虽然一早就明白, 以法学生终身学习的形势,书多很正常,但路从辜第三趟折返楼上楼下之后,还是觉得有点太多了。
应泊几乎没有什么需要带的大件行李, 简朴得让人有种他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长住的感觉。唯独书房里那一排排用浩如烟海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大部头书, 都被他整整齐齐放进了贴着标签的牛皮纸箱。
“这些书都要带吗?”路从辜单手扛起标着“证据法学”的箱子, 禁不住一声闷哼。这样的纸箱已经塞满了两辆车的后备箱和后座, 像是摇摇欲坠的小山。
“很多都是淘来的二手书,已经绝版了。”应泊扶着车门喘气, “歇会儿——喝口水吗?”
两辆车拐进巷子时,太阳已经西斜。路从辜的家就在望海一中后面, 高中时不仅可以走读, 而且睡到六点半再起床也来得及上早读。
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终于把东西都搬上楼。应泊局促地站在玄关, 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 感觉同记忆里的模样不太一样,便问:
“是……重新装修了一遍吗?”
“嗯, 我不喜欢以前的装修风格,工作后攒了点钱才找人重装的。”路从辜将纸箱放在鞋柜旁, 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棉拖, 一双深灰一双浅灰, 鞋面绣着吐舌头的大耳朵狗狗。
“拖鞋是新买的。”他把深灰的那双推给应泊, “这是加绒款,冬天穿,夏天的在柜子里,还有一双洗澡穿的,在浴室。”
应泊换上拖鞋, 码数不大不小刚刚好。他抬起头,正对上路从辜带着询问的目光,慌忙移开视线,嘴角的笑却压不下去:“谢谢,很暖和。”
“格局你应该记得,这是客厅,左手边是主卧,右手边是次卧,厨房和卫生间在那边。”路从辜随手一指,领着应泊往主卧的方向走,“以前是爷爷奶奶睡主卧,我睡次卧,我爸很少回家,回来也是睡沙发。二老回乡下之后主卧就空出来了,正好留给你。”
他打开主卧门:“已经收拾好了,床上用品也是新换的。”
床边摆着张懒人沙发,旁边是工作桌,上面有一盏可调节的阅读灯。路从辜拉开窗帘,夕阳的余晖洒在米白色的沙发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我知道你书多,还特意换了个书柜,就是可能有点小——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
应泊的手指抚过沙发柔软的布料,想起自己租住的房子里那张硬邦邦的椅子。他转头看向路从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天。”路从辜轻描淡写地带过,“家具城昨天才开门营业。”
应泊用了一段时间才勉强适应“寄人篱下”的生活。最初的几天,他的主要活动范围局限在卧室、厨房、餐厅和卫生间,只有做家务的时候会到客厅和阳台转转,而且尽量不会让自己生产垃圾,洗完澡也会把浴室打扫得一滴水都没有再出来,比住酒店还要小心。
而且,他连行李都没完全拆封。
警校养成的习惯让路从辜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整洁,何况,在家里随便一点本来就无可非议,但应泊如履薄冰的表现让他也不得不变得束手束脚,力求所过之处一尘不染。但总这么过谁都受不了,在应泊又一次在饭后做好垃圾分类,准备丢到楼下时,路从辜忍不住开口:
“当自己家就好,不用这么……”
他话还没说完,应泊已经出门丢垃圾了。
浴室雾气氤氲,应泊抱着自己的灰色睡裤在门口徘徊,他闲不住,出来寻找需要换洗的脏衣服,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几件。磨砂玻璃映出路从辜轮廓分明的背影,灯光从顶上打下来,发梢的水珠顺着脊沟滚入腰窝。应泊错开目光,摇了摇头,把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抛至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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