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路从辜这样想着,揉揉自己睡乱的头发,起身洗漱穿衣。他也早早来到单位,安排的便衣民警按照他的指示守在龙德集团外,监视着附近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路队,暂时没发现异常。”
路从辜戴着耳麦翻阅案卷,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所谓的贵客还是没有现身,他开始怀疑情报准确性,也许只是为了诈一诈自己。随后,耳麦里传来队员的惊呼:
“来了!”
他神经紧绷起来,停下手上的工作。然而,队员们齐齐沉默了半晌,迟疑地低声道:
“居然是……应检察官?!”
第95章 第 95 章
应泊这天起得很早, 天蒙蒙亮他便悠悠醒转,路从辜躺在他臂弯里,脸颊还染着昨晚未消退的酡红。
凌晨五点,快到路从辜自然醒的时间了。这个人睡得快醒得也快, 说是警校养成的习惯, 每天六点必须起床, 相当于多上了四年高三。应泊当时讶然地张了张嘴, 跟自己的大学生活对比一番,开玩笑说六点自己可能还没睡。
眼下, 应泊不想让怀里的人醒得太早,至少在他离开前不要。他不敢抽动手臂, 只能僵硬地翻身, 手掌小心覆上那张恬静的脸。
还记得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时, 两个人什么都没做, 只是抱在一起都心跳如擂鼓。应泊回忆着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 一瞬间忽然有些怀疑记忆都是自己偷来的,如梦幻泡影, 马上要还回去了。
“我大一那一年最想你。”他与路从辜额头相抵,像是说给对方, 又像是说给自己, “想你有没有考上警校, 会不会认识新的人, 适不适应新的生活……你又不爱交际,有心事的时候你会跟谁说呢?”
“我其实一直没敢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跟别人走得太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 你最依赖我。每次看到你跟同事、跟朋友勾肩搭背说笑,还有小棠说的那个田队,都像是在反复强调我缺席的十三年,我回来得太晚,你的世界里或许没那么需要我了。”
“可我也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会原地徘徊踏步的人。”他描摹着路从辜五官的轮廓,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印在心里,“这些年我时不时地想起你,也想过要不要重新联系你,但又怕打扰。你不知道,那次联席会议前一天晚上,我一整晚都没睡着,一闭眼脑子里就会自动排练见到你之后要怎么做,要说什么话,可等我真的见到了你,想好的流程哗啦啦地全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特别喜欢给你做饭,看你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很有成就感。张继川问过我,旧情复燃是什么滋味,我不想用这个词形容我们的感情。我一直觉得,哪怕我们分开后把彼此忘得一干二净,再见面还是会相爱,这是没办法的事,跟相貌、身份什么的统统没有关系,只是一颗心被另一颗心吸引,或者说,就像是找回了自己缺失的那一半,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完整的人生。”
“我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爱你,我说因为你吃得饱睡得香,被你揍了。你知道吗?任何一个灵魂透过我的双眼看你,都会爱上你。”
晨鸟的嘶鸣和雀跃穿透窗棂落入屋中,应泊望向窗外,熹光已经彻底吞没了昏沉的天色,宣告着黎明的降临。
“对不起,宝贝。”他在路从辜发顶落下一个吻,“我又要不辞而别了。”
“我爱你,可我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我希望这一次能尽早回来见你,如果回不来,就……忘了我吧,你没有再多的十三年可以被浪费了。”
他起身,最后帮路从辜掖好被角:
“这一次,不会再骗你了。”
调岗还差政治部一道手续,应泊坐在政治部里,等主事的人来盖最后一个章。政治部主任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旁若无人地脱下常服,刚把制服衬衫披上,余光发觉身后似乎有个人,回头时立刻被吓了一跳:
“来这么早?”
“嗯,办完手续就走了。”应泊不抬头,翻看着自己的手续。生怕路从辜起疑,他这些天少量多次地把要带的行李都搬到了单位,整理完才发现,怪不得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真正离不开身的东西根本没有几样。
“急什么呢?”政治部主任坐回办公桌后,端详着应泊的那张调令,挑了挑眉,“省检调研员,好去处啊。”
“好什么……”应泊无心说笑,把印泥推给对方,“尽快吧。”
政治部主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在纸面上重重地盖了个章:“行了吧?还有别的吗?”
应泊清点了一遍,确认手续都已经齐全,便拿过那张调令,连同其他的一起放进书夹里:“好,谢了,不打扰了。”
他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把椅子摆正。政治部主任望着他的背影,原先挂着笑的表情马上变成一副鄙夷的模样,向着他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他妈的,升得比我巴结得都快,卖沟子了吧?”
应泊当然听不见这句恶毒的揣测,他回到办公室,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室内基本被他收拾妥当,显得空落落的,行李箱就放在沙发扶手旁边。
这间办公室他还没坐多久,又要易主了。相比起这种独立办公室,他其实更喜欢那种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几个人挤一间屋子的工位,看案卷入神时,对面的人会扔来一块巧克力或者饼干,提醒他该休息了。
许许多多个冬夏,他嫌弃着案卷太厚、屋子太窄、制服太闷,却又一年年地将青春投注进去。二十五岁的检察官助理应泊想不明白的,三十岁的员额检察官应泊同样不明白,只不过学会了与问题相处,攻克它也磨砺自己。
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愣怔时,身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舍不得了?”
是侯万征的声音。应泊回过身,侯万征帮他整理好领带,上下打量他一番:
“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找我。”
“二部交给你了。”应泊回以一个勉强的微笑,“你要操心的更多了。”
“嗨呀,以往操心的还少吗?”侯万征扯扯嘴角,“看你收拾得这么干净,我就不在里面抽烟了。”
“少抽一点吧,小心你的肺。”应泊照例唠叨,拉着行李箱出门,等电梯时又忍不住开口:
“记得常联系,好大哥。”
他一路都没有回头,直直走到门口,刚打算转向停车场,远处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司机戴着墨镜和口罩倚在车门上,似乎正在向他招手。
应泊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认错了人,转身想走。不料,对方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即应泊的手机开始嗡嗡振动起来。
振动声响起的一瞬间,应泊脊背发凉。他接起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粗粝的男声:
“应检察官,请吧。”
几乎不需要思考,应泊迅速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停下脚步,向那越野车的方向望去,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指攥成了拳头。他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向那人走了过去。
那人甚至好心地帮他把行李箱搬上了后备箱,又帮他开了车门。应泊带着火气坐上去,等司机也坐好,破罐破摔地问: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啊?大学生,还是公务员,连这种事都猜不出来?书白读了。”那人挂挡起步,“我们董事长想见见您,没什么,不用紧张,我跟上次那帮撕票的粗人不一样,我读过高中,知道杀人犯法。”
这人虽然贫里贫气的,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不知怎的,应泊总觉得这人的声音相当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稍稍松了口气,又问:
“赵董?有何贵干?”
“你们有钱人和当官的聊什么,我一个小喽啰怎么知道?他只让我把人接过去,不许伤到——而且,好像还要请您吃顿饭呢。”
无事献殷勤,应泊腹诽着。他不再多问,对方却不肯让话头落下,主动挑起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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