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睡得好好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有病啊?”
“陪他写英语作业。”应泊不由分说地把作业放在路从辜旁边,“我那儿有靠枕,你睡得舒服点,去吧。”
同桌嘴里骂骂咧咧,却在抱着应泊靠枕的一刻立刻变了嘴脸。应泊兀自摊开英语作业,俨然一副严师的样子:“今天是第一天,距离下次月考还有25天。”
“耽误你的时间怎么办?”路从辜还想再推脱,“今天作业很多。”
“没用的作业我都是抄别人的。”应泊直言不讳,“写吧,写完每一道大题都给我看一眼。”
路从辜实在是如坐针毡,应泊就坐在他旁边做自己的事,也不催促,只时不时地看一眼。发现他已经把选择题都做完了,应泊才抽走练习册,用铅笔把每一道错题都圈起来,再一道道讲给他:
“虚拟语气if引导的条件句,这道题应该用were不是was,就像如果你变成青蛙——”
“我为什么要变成青蛙?”路从辜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过去。
“例题啊!”应泊笑着躲开,“If I were a frog……看,虚拟语气要这样用。”
前排女生噗嗤笑出声。路从辜耳根发烫,扯过练习册盖住通红的脸。应泊接着批阅,又一次摇摇路从辜的肩膀:
“bottom都有什么意思,记得吗?”
“底部。”路从辜别扭地回答。
“bottom不仅仅有底部的意思,还能翻译为屁股,你看,这里就应该取屁股的意思。”应泊用笔写在他册子上,“翻译一遍,‘杰克后背向下摔到了地面上,顿时感到屁股生疼’,是不是?”
下课铃响了,廖岳达拿着被磕烂的保温杯从两人后面绕过去,又凑到应泊耳朵旁边低语:
“……踹你底部。”
“滚!”应泊反手就是一巴掌。
后来整整两周,应泊风雨无阻,让路从辜见识了什么叫做温柔酷刑。每天最先见到路从辜英语作业的不是老师或课代表,而是应泊;早上见面不问“吃了吗”,问“单词背了吗”;分享零食时,应泊独独给路从辜的那一份贴上语法或是单词便签,最后还有一个颜文字笑脸。
但应泊不会打扰路从辜的打球时间,算是没有赶尽杀绝。
这天因为老师占了晚自习讲课赶进度,两人只能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最后十分钟讲题,偏偏一道题还没讲完,下课铃响了,所有人都着急忙慌地收拾书包。应泊也回到自己座位上,把没写完的作业都塞进书包里:
“边走边讲,住宿的同学要负责关灯,别耽误他们时间。”
两个人捏着那张卷子,抢着教室到校门之间的一点路程,说得口干舌燥。路过几个打闹的同班男生时,那些人冲这边吹口哨:
“看见没,尖子生又给小弟补课呢。”
路从辜加快脚步,却听见身旁应泊清亮的声音:“是啊,明天体育课让他给我补补三步上篮。”
自然而然地帮忙解了围。然而,走出校门后,谁都没有换个方向的意思,应泊盯着两人同步的影子,挠挠后脑:
“咦,你也走这边吗?”
“嗯,我住春华苑。”路从辜指向自己家的方向。应泊眼睛一亮:“我也住春华苑。”
春华苑的后门就在望海一中西侧,两人踩着路灯暖黄的光晕走在一起,谁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路过小区花园时,路从辜突然开口:
“他们说我装……”
“花季的年龄不装,难道等老了再装吗?”应泊说,“我要是像你一样打球那么厉害,我比你还装。”
路从辜没憋住笑出声,又慌忙用咳嗽掩饰。碎石子路上,应泊倒退着边走边说:“别管他们,我觉得你挺好的,交个朋友?”
“好。”路从辜鬼使神差地答应。
单元门前,是不放心路从辜独自走夜路回家的爷爷奶奶。父亲路项禹是缉毒警察,工作性质特殊,难免遭人忌恨而牵连到孩子。两个老人远远地向路从辜招手,应泊随即转身往自家单元楼跑:
“明天见!”
“小宝,送你回来的是谁啊?”爷爷接过路从辜的书包。
“他叫应泊。”路从辜转向爷爷奶奶,“是我新交的朋友。”
第101章 第 101 章
月考放榜了。
按照惯例, 成绩单会挂在后墙黑板下面的空白墙面上,大家都看得到。实际上,考后对答案就差不多清楚自己能拿多少分了。对答案那节课路从辜一直走神没敢听,现在也不敢凑这个热闹, 不仅是因为怕原地踏步甚至退步, 更因为害怕看到应泊失望的眼神。
应泊本人看上去似乎不太在乎。成绩单刚贴出来, 他和廖岳达就打起了赌, 赌谁数学分数更低,随后两人勾肩搭背地凑到黑板前看榜。
“哟, 第二啊泊哥。”廖岳达用力拍打应泊后背,一下比一下响, “靠, 数学比我高一分。”
趴在桌子上装睡的路从辜把脑袋换了个方向。应泊就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进嘴里, 喃喃道:“……脑袋保住了。”
路从辜眼皮跳了跳。
“廖岳达, 请我吃关东煮。”应泊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走回自己座位, 路过路从辜旁边时又突然伸手,拍了拍路从辜肩膀, “这也有一份。”
这下路从辜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了。他抬起头, 正对上应泊的目光:“怎么了?”
“118, 英语。”应泊丢了块糖给他, “怎么样?比数学容易提分吧?”
“……真的?”路从辜瞪大了眼睛。
“我骗你干什么?”应泊哑然失笑,“自己去看。”
路从辜几乎是一跃而起,仗着身材高大,即便站在看榜的人群后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英语那一栏的分数的确是118,连带着让他的总名次也往上提了五六名。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拆开糖果包装含在口中,嘴角不自觉浮上笑容。橙子味的酸甜在舌尖弥漫开来,那是努力就有结果的味道。
另一边,应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嘴里念叨着:
“任务完成了,我的担子也该卸下来了。”
话音落地,路从辜心里不免一沉,是他也摸不清的失落感,像是在球场上眼看着篮球自己跑走一样。进步的喜悦似乎都被应泊这句话冲刷走了,路从辜一上午都失魂落魄的,一直到中午下课,他冲到食堂,恰好在打菜窗口跟应泊打了个照面。
一股莫名的情绪操控了他,他端着餐盘,急急地叫住应泊:
“那个……”
应泊闻声回头,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能一直带我带到期末吗?”路从辜垂下眼睛,脸颊在阳光的浸润下显得红红的,“我、我怕学得不够扎实,后面还会退步……当然你也不需要每天都那么认真地教我,我就是,我就是……”
“快说啊……”他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一句得体的话。应泊跟他一起坐下来,耐心地等着他的后半句,最终报以一笑:
“好,我答应你。”
这就答应了?路从辜反倒慌了神。他忽然想到前些天跟爷爷奶奶提及应泊时,奶奶笑吟吟地说:“总麻烦人家多不好呀,周末叫家里吃顿饭吧,奶奶给你们炖排骨。”
“周末请你吃饭。”路从辜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烫嘴,“来我家,我奶奶……做饭很好吃。”
“可能不太方便,还是不打扰了。”应泊面露难色。第一次鼓起勇气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就被拒绝,路从辜扒饭的动作一顿,忍不住追问:“为什么?”
“我妈妈她……她管教比较严格,不喜欢我去别人家里串门。”应泊吞吞吐吐地说,“她生气的时候会打人,很疼。”
“打人?”路从辜实在无法想象。应泊见他不信,撩起校服下摆,腰侧青紫一片,隐隐能看出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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