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建人在哪儿?”路从辜耐心几乎耗尽。督导组和专案组把关键爪牙都尽数抓捕归案,唯独这个彭建,始终不见踪影。
赵玉生咬了咬牙,才刚开口,又被应泊一句话堵了回去:“想好了再说,你这个年纪,故意杀人,也许进去就出不来了。”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赵玉生把话在喉头滚了几圈,终于吐了出来:
“他躲在南码头的集装箱区……身上带着枪,军用改装,不止一把。”
路从辜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他有些烦躁地拨通座机:“准备抓捕。通知特警、交警、治安巡逻一并协同,目标彭建。”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路从辜听完竟皱起了眉头,应泊下意识以为是有什么程序上的问题。
“行动代号?”路从辜茫然地望着应泊,“今天多少号?”
第120章 第 120 章
作为捣毁赵玉良涉黑涉恶集团的收官之战, 此次针对彭建的抓捕行动并没有按照路从辜的习惯,用行动日期命名,而是单独命名为“猎犬行动”。
“猎犬……丧家之犬。”应泊倚靠在自己办公室的座椅靠背上,喃喃自语。侯万征抱着一大摞案卷进来, “咣”地一下砸在他办公桌上。
“嘿, 你的。”
应泊双手掩面。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 同事们并没有按想象一般为他保留着这间办公室, 定期打扫一番,痴心地等他归来。相反, 整个二部你往这里放点废纸,我往这里放点案卷, 等到应泊打开门一看, 差点被纸堆埋在里面。
“去开庭。”徐蔚然把审查报告拍在他身上, “是你亲手办的, 应该还记得。”
应泊本来就有点感冒, 被那厚厚的材料砸得胸口闷痛,他忽然有点思念留置点的日子了。
每个部门或多或少都少了一些人, 有的只是去配合调查,有的可能再也回不来。这样的事情在这栋大楼里并不罕见, 朝夕相处的好战友可能明天就要划清界限, 留下的人也并没有太大反应, 仍旧只是勤勤恳恳地做自己的事, 以至于应泊到政治部办手续时,竟然还有点怀念那个会骂他“卖沟子上位”的政治部主任——已经不在了。
路过检察长办公室时,他禁不住向内瞥了一眼,里面没有人。
对于那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大事,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应泊也不知道同事们会怎样看待他, 也许会怨他捅出如此之大的篓子,让整个单位的司法绩效都要受牵连;也许会感谢他以自己为饵拉皇帝下马,解决了几个最看不惯的领导。
在这里,人心永远隔肚皮,人人都猜忌,人人又都疏离。不过,至少他们表面上不会做得太难看。
许久没有投入工作,忽地加了强度上来,应泊看案卷看得头昏脑涨。他用纸巾擦擦发酸的鼻尖,打开门通风,侯万征站在电梯口的垃圾桶旁抽烟摸鱼,连烟屁股都不放过,非要烧干净了才肯扔。
“谁让你在这儿抽烟了?”应泊带着笑,因为感冒说话瓮声瓮气的。侯万征也不客气,带着烟味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上。
“夏处应该快回来了。”
“嗯?哪儿的消息?”应泊关上门。他问过夏怀瑾后续打算,对方从未跟他说过人事调动的事情。
“道听途说。”侯万征也没有打包票,“说是回来升任副检察长,还是检委会成员,还要从基层院遴选一些人上来。想想也合理,毕竟少了那么多人,总得找人干活。”
“如果是假的,我希望是真的。”应泊勾了勾嘴角。侯万征冲他眨眨眼,问:
“赵玉良被人揍了,你知道吗?”
应泊讶然,怔了片刻,有些没压住嘴角的笑:“什么时候的事?”
“刚被抓的那天吧,押上警车前有人冲出来把他打了一顿,下手好像还挺重,听说进医院了,也不知道他那把老骨头能不能扛住。”侯万征把玩着应泊桌上的摆件,“督导组收个尾就得回去汇报了,剩下的还得交给我们。”
他朝应泊戏谑地吹了声口哨,“你小子,想好表彰大会说什么了吗?”
应泊思索半晌,道:“把党员活动室的空调修修,总漏水。”
侯万征:……
知道应泊就是贫嘴的秉性,侯万征无奈地撇了撇嘴,转而问:
“留置点待了那么久,什么感受?吃的住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睡觉、洗澡、上厕所都有人看着,饭菜清汤寡水,每天审讯结束就是盯着天花板发呆,让你睡觉才能睡。”应泊连珠炮似的说。侯万征听了直乐,拍拍他的肩膀。
“挺好,也是个体验——能有几个人留置完还能好好地回来上班?”
应泊破天荒地踩着时间下班打卡,生怕多留一秒。他坐上车,先是去药店买了点感冒药,本来是打算跑一趟支队的,却被电话里的路从辜耳提面命地要求回家休息,只好撇撇嘴,打消了念头。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雨点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呼啦啦的风裹着湿气钻进门缝里,屋里却暖烘烘的,灯光晕黄,像罩了一层蜜色滤镜。
应泊靠在厨房门边,手里捧着刚泡好的姜茶,感冒让他的脸泛着微微的潮红,鼻尖也发烫,眼尾挂着一丝懒懒的红。他没什么食欲,却强撑着喝了几口,才慢悠悠走向客厅。
路从辜蹲在地上,正一件件清点装备,把一只黑色战术背包撑得鼓鼓囊囊,连折叠式望远镜和备用手铐都打了包。他动作利落、神情专注,偶尔低头检查防弹衣的接口有没有松动,应泊在原地看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打断。
“都几点了还不睡。”应泊终于出声,嗓子哑得厉害,却还是故意压低,“你明早还得带队。”
路从辜没抬头,只“嗯”了一声,继续把最后一副手套塞进侧袋。
应泊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帮你折这几张地图。”
路从辜顿了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眉间轻轻皱起:“你怎么脸这么红?”
“吹风吹的。”应泊把脸埋进胳膊里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感冒而已,小意思。”
路从辜盯着他两秒,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拎起来往沙发上一丢,然后站起身,一把按住了应泊的肩膀:“你是不是发烧了?站稳点,别蹲久了头晕。”
“我没那么娇气。”应泊嘴上这么说,耳朵却红了,顺势被他摁着坐到了沙发上。路从辜绕到他身后,摸了摸额头,又往下探到脖颈——那一触应泊就缩了下脖子,皮肤热得发烫。
“……傻不傻你,烧成这样还陪我熬夜?”
“我又不是明天出去冲的人。”应泊眨了眨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点鼻音的懒笑,“反正你带队,我帮你准备,这叫……前方冲锋,后方保障。”
路从辜冷着脸啧了一声,却伸手去掖了掖他领口,声音压得低低的:“警告你,你少在这儿讨好我。我现在是人民警察,不是你男人。”
应泊抬头看他:“真的不是吗?”
空气一下静了。
路从辜怔住,嘴角像抽了一下,眼睛也没躲开,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低头笑出声来。那笑里有点咬牙切齿:“你这家伙就是病了才敢说这种话。”
应泊也笑了,咳了几声,眼眶都被咳红了。他揉着额角喘口气,看着路从辜回身重新理东西,突然出声道:“你小心点,明天……别冲太前。”
他向着路从辜眨眨眼,问:“那句话还有必要说吗?”
“有必要。”路从辜答得干脆,“你说了,我才能知道家里有人在等我。”
应泊听了,笑得像只诡计得逞的猫,他从后面搂住路从辜的腰,把下巴搁在路从辜肩膀上,用沉沉的鼻音小声嘟囔。
“平安回来。”一个吻落在颈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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