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辜双手抱臂:“事后,你又把车丢在了一处汽修厂,对么?”
这副淡漠的神情似乎让郭子军大为光火。他猛然爆发:“是他们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但凡蒋威能收敛一点,但凡钱文焘愿意结清工钱,我都不可能非要杀人。他们活该!他们都活该!”
应泊面色不改,话音掷地有声:“他们活该,那十七年前惨死的杜立娟呢?白白蒙受十七年牢狱之灾的马维山呢?你是不是也要说,是他们自己倒霉,跟你没关系?”
郭子军顿时怔住。
离开现场时,风和雪都停了,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信步走到车旁,应泊仰头沐浴着阳光,忽然问:
“你觉得钱文焘要杀蒋威,只是为了讨债吗?”
路从辜停住脚步,侧脸看向他,意思是有何高见。
应泊掏出手机,打开一幅思维导图,指着上面的一对母主题和子主题:“你看,昌义建筑的母公司,是龙德集团。”
眼见路从辜面上已经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应泊顿了顿,又道:
“而龙德集团现在的实际控制人,就是赵玉良。”
第34章 岁聿云暮
“证据都齐了?”
“讯问笔录、询问笔录、鉴定报告、勘查报告……”徐蔚然清点着所有移送过来的材料, 习惯性地按顺序整理好,“嗯,差不多就这些了。”
“可以批捕了?”
徐蔚然从抽屉里取出文书,推到对面:“批准逮捕决定书, 在这儿, 师父亲自写的。”
“不需要补充侦查了?”
“这个我说不好, 万一师父阅卷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新的点子, 也是有可能打回去补侦的,需要做好准备。”徐蔚然面露难色。她才说完, 应泊人未到,话音先传进房间:
“我全程把关, 不会出现大问题。起诉意见书写了吗?”
“在这儿。”肖恩忙从厚厚的一摞材料中翻出起诉意见书递给他。应泊坐在徐蔚然旁边, 快速翻阅一遍, 点点头:“嗯, 差不多了, 可以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他含着笑,向肖恩使了个眼神, 用口型说道:“叫一下你们路队。”
方才徐蔚然清点案卷材料多花了些时间,沉默中只余不急不缓的“唰唰”声, 传进耳朵里勾起困意, 路从辜用手支着下巴试图保持清醒, 但收效甚微, 两眼一闭就再也没睁开,呼吸变得平稳绵长。肖恩两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晃了晃:
“头儿……头儿!下班了!放假了!坚持住!我马上救你出去!”
“嗯?”路从辜艰难地挣开眼皮,“……都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剩下的收假后再说吧。”应泊起身, 把案卷放进柜子里,“现在,该回家过年了。”
欢呼声瞬间炸开。肖恩望着窗外渐密的雪片,忽然想起什么:“你们今晚都回得去家吗?不会只有我一个留守吧?”
欢呼声戛然而止。
方彗拧紧自己的巨型保温杯盖子,率先开口:“本来想开车回去的,但是大雪封路,回不去了。”
击鼓传花似的,问题传给了下一个人,徐蔚然拨弄着办公桌上的便签纸:“我也跟爸妈说过年要加班,就不回去了。”
轮到路从辜的时候,应泊整理案卷柜的动作一滞,锁柜子的动作都有意放慢,侧耳倾听他的回答。路从辜本来不打算参与讨论,却被所有人紧紧盯着,只好无奈道:“爷爷奶奶被我爸接走了,我也一个人。”
“哎呀——都是可怜人。”肖恩为难地喟叹一声,又一拍脑门:
“其实咱们几个可以将就将就,一起过个年。”
“春节连市的餐厅都被订满了吧……”方彗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外卖也点不到,只能吃泡面咯。”
“大过年的,就吃泡面啊?”
“要不……去我家?”一直没发表意见的应泊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囤了很多菜和肉,可以自己做。”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四点多,还来得及,能让你们八点前吃上十二个菜的年夜饭。”
事情的性质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投向他的每一道眼神都立刻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你会做饭?”
“嗯。”鬼使神差地,路从辜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手艺不错。”
主意打定,说走就走,饿鬼似的几个人打闹着跟在应泊后面。这是一处装修还算精致的小区,方彗环顾了一周,问:
“应检,这是你自己的房吗?全款买的?”
她把肖恩拉到身边,指着楼上耳语:“你看,还有阳台,不错的。”
“不是我的房,是我租的。”应泊打开单元门,“调回来之后没地方住,正好师父有个同学要搬到国外去,她帮忙联系了一下,就把房子低价租给我了。”
他没发现,身后的路从辜眼神一黯,似乎在思量什么。
乘电梯上行,最终停在一户门前。应泊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入锁孔,礼貌说道:“这两天太忙,没来得及收拾家务,请见谅。”
他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温馨熟悉的家,而是——张牙舞爪飞扑过来的张继川?
“啊,我亲爱的朋友!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时刻!我的双眼是否在欺骗我?”张继川一个熊抱,整个人挂在应泊身上,“我的心脏此刻正如一只受惊的云雀,在我的胸腔里扑腾着它那狂喜的翅膀。让我好好看看你——是的,这确实是你,不是我在孤独的夜晚臆想出来的幻象!”
应泊被他肉麻的翻译腔呛住,欲言又止,费了点力气才把他从自己身上卸下来:“……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今天早上去了机场。”张继川瘪瘪嘴,又转身走回屋内,颓唐地躺在沙发上,“办值机的时候才发现行程买反了。”
应泊无语凝噎,白了他一眼,其余几个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张继川向应泊身后望去,眼中一亮:“蔚然,你怎么也来了?”
“跟你一样,来蹭饭的。”应泊把他们领进来,向沙发挥了挥手,“坐吧,就当自己家。我去备菜,你们谁搭把手?”
路从辜根本没打算坐下,脱下外套后就打算跟他进厨房。方彗有眼力见,忙起身道:
“应检,你手上的伤还没好,我们帮你做吧,你在旁边指挥就行。”
张继川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刀工好,我来切菜。”
“……也不是不行。”应泊暂时觉得这提议不错,“让我想起了上辈子在紫禁城当大内总管的日子。”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残酷得多。几个人把厨房搅得天翻地覆后,应泊有些后悔把他们带回家了。
“啊啊啊啊这螃蟹怎么还是活的!啊啊啊啊它爬出来了!救命啊!”徐蔚然和方彗尖叫着缩在厨房墙角。肖恩则忙着跟油锅一决高下,但在油锅雨点般的攻击下接连败退:
“我操!这油怎么到处乱溅!我□□操烫死我了!”
他甩着手,疼得满地乱蹦,很不巧地赏了来救场的路从辜一个耳光。
而在案板上切肉的张继川则用握手术刀的方式握菜刀,半小时了也没切出一盘肉。应泊斜倚在厨房门口,幽幽地问:
“你在国外那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白人饭嘛。”张继川潇洒地一甩脑袋,“别担心,没饿着,我闻闻隔壁的大/麻味就饱了。”
应泊哭笑不得。他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自己负责打扫残局,只留下张继川帮忙备菜:
“这些都要细细地切成肉馅,那些要细细地切成肉丝和肉片。肉片必须切得薄厚均匀,有肥有瘦……”
张继川攥着菜刀,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慢慢拧起眉头,“咣”地一声把菜刀拍在菜板上:“你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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