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不强求,我……问问而已。”
“今天是来不及了,我们先去医院,然后大概要被抓去配合调查。”路从辜嘴角扬起笑意,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改日吧,改日一定。”
余光将应泊重新焕发的欣喜尽收眼底,他故意别开目光,问:“待会儿结束后去吃什么?”
“火锅?我现在有点冷,呼……”应泊往他旁边贴了贴,“就咱们两个吗?”
“你想带其他人吗?”
应泊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嘴角:“下次再带吧,这次不想。”
*
侯万征啃着从食堂顺走的橙子走出电梯,正好碰到徐蔚然抱着一大摞半米高的案卷摇摇晃晃地路过,被突然出现的他一吓,案卷差点如山倒。侯万征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避免了一场惨剧。
“怎么都是你在干活?”侯万征帮她抱了几本,“你那物美价廉的师父呢?”
徐蔚然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谢谢侯科——他手被烫成发面馒头了,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碰就喊疼。”
向应泊的办公室内望去,最引人注目的果然是那双戴了拳套似的手。侯万征顿时哭笑不得:“那他来上班的意义是什么呢?”
“工资和司法绩效呗。”徐蔚然扶正案卷,“帮我放到师父办公桌上就行,谢谢侯科,谢谢。”
二人交谈的声音传进应泊办公室,里面立刻传来杀猪似的惨叫:“哎哟——哎哟——”
“小bk的,别喊了!”侯万征大步迈进办公室,把案卷放在应泊面前,“你不是说小伤吗?这叫小伤?”
“能爬起来的都算小伤。”应泊挑了挑眉。侯万征上下端量他一番,问:“你怎么穿衣服?怎么洗澡?”
“衣服蠕动两下就穿上了,至于洗澡,躺浴缸里,拿个有杆的浴花也能洗。”应泊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开车不方便,我坐地铁来的。”
“这才是真的身残志坚,都这样了还得来占个坑。”侯万征努力憋笑。应泊手机嗡嗡振动,他费劲地把接听键滑动上去,向门口努努下巴,示意二人出去。
侯万征起身,帮他带上门:“行了,不打扰你了,有事再叫我。”
电话来自路从辜。应泊清了清嗓子,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声线:“喂?”
“之前在钱文焘车里发现的两件血衣,DNA结果出来了,血迹属于蒋威。车里还有个血手印,指纹暂时没对上,你知道血是谁的吗?”
“谁的?”
“是孔大庆的。”
应泊坐直身子,倒吸一口凉气:“又死一个?”
第30章 记忆刺青
“现在, 只剩一个嫌疑人,整理一下证据链就可以收网了。”电话那边,路从辜话音含着笑意,似乎因为即将卸下担子而心情大好, “下班之后, 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应泊习惯性口是心非地推辞:“我坐地铁就可以了, 不用麻烦。”
“地铁三号线人太多了, 挤来挤去很容易再次受伤。”路从辜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五点半在你单位门口碰面。你记得提前下来,那边不好停车。”
“好, 听你的。”应泊从善如流。挂断电话, 他特意看了眼时间, 不由得喟叹一声:
“啧, 还有两个小时。”
房门却在下一秒被轻轻敲响, 而后传来书记员的声音:“应科,楼下有个女的要见您, 人在12309检察服务大厅。”
“女的?”应泊仔细回想一番,自己这些天好像没有约见律师或是被害人,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不请自来?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便隔着门问:
“什么人?”
“说是姓褚, 具体的检务大厅没详细说。”
“姓褚?”应泊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语气显得有些凌厉。见他这般反应,那年纪轻轻的书记员也不免慌神,怯怯道:“对,衣补旁的那个褚,叫褚永欣。”
这个名字一入耳中, 像是触及了逆鳞,应泊顿感一阵眩晕:“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待书记员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应泊才打开办公室门,一面披上制服外套,一面观察楼道里是否还有其他人。确认无人在旁,他三两步溜进电梯,直达一楼检务大厅。厅顶白炽灯亮得晃眼,沙发上大多是夹着公文包抱着案卷来洽谈案子的律师,只有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是例外。
是褚正清的女儿褚永欣,她今天没喷香水。
应泊的手指掐着绷带起线的边缘,这个反常让他警觉。他记得这个女人向来喜欢用浓烈的香水,味道跟她的脾气一样张扬得不讲道理。
以应泊的收入水平,那些花里胡哨的奢侈品确实不属于他的生活必需,以往每次被她的香水味逼得退无可退,他心里除了“好像很贵”,也就没有其他感受了。
他不大自在地走到她身前,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褚永欣原本垂着脑袋,发觉被一道宽大的黑影笼罩,她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小泊……”褚永欣的声音低了八度,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羊绒衫,而不是标志性的宝蓝色套装,连手袋都换成了低调的帆布款,“你愿意来见我真是太好了……怎么样,工作忙吗?”
应泊不大愿意同她寒暄,转身便走:“跟我上楼。”
他这副冷脸让褚永欣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进入电梯。应泊按了几下按钮,电梯不动,他这才想起来:
“啧,忘带卡了。”
为了防止外来人潜入泄密,也为了保护干警人身安全,很多法院检察院的电梯和楼梯都会采取刷卡放行的方式。应泊探身出去,呼唤守在大厅门口的保安:
“伯伯,能帮忙刷下卡吗?”
一番折腾下,褚永欣也留意到了他的伤情,轻声问:
“那个,小泊,你的手……”
应泊不耐烦道:“叫应检。”
褚永欣讪讪地:“好……应检。”
大约是好奇二人的关系,保安瞥了他们一眼。应泊回以礼貌但疏离的微笑,意思是别瞎打听。
“谢谢。”电梯灯亮起,他送走保安,等电梯门一关,又变作了满面淡漠:
“这次又是为什么来?”
褚永欣从帆布袋里掏出个保温盒,捧到他面前:“枣泥糕,自己家里做的。我想着之前来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就带过来给你尝尝。”
“一年前打扰我,一年后才想起来赔罪?”应泊径自走进办公室,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拙劣的借口。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只是碍于外面人多眼杂,不好明言。不待褚永欣开口,他重重关上门,寒声斥责道:
“手机录音关掉。”
闻言,褚永欣全身一震,抬头正对上应泊戾气渐浮的眼神,只好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应泊的视线扫过她发白的指节,那里本该戴着钻戒,现在却空空如也。
“说吧,我没那么多耐心。”
“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褚永欣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知道,齐齐爸爸去年喝酒开车撞了人,前几天出判决了,判了七年。”
交通肇事后逃逸的量刑在三年到七年之间,如果能靠赔偿取得被害人谅解,量刑会稍轻,而现在这个量刑等于顶格判。直觉告诉应泊有哪里不对,他便随口一问:“没赔偿被害人吗?”
“赔了,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八十万,后续还要花钱。”褚永欣的声音打着颤,“那个老头伤得太重,成了植物人,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完全是个吞钱的无底洞。哪怕当时直接碾死他,都比现在……”
“打住,你真狠啊。”应泊拧眉打断她的荒唐话,“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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