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想,那只肮脏眼睛开始渴求新的人了。眼睛的信徒前赴后继,但眼睛并不在乎他们。这个地方,这个厂很古怪,眼睛让失败的信徒来,那眼睛知道我在这里吗?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成为眼睛的不可见之处呢?真的全然不可见吗?庄晓脑子很乱,他的思绪再次飘忽,像网络信号很差。
庄晓要说,这一群可能来自远星的不速之客,和本就驻扎在这颗星球但只会酝酿巨大恶意的原住民,二者的可恶是共通的。然而在不速之客与原住民背后,是野蛮的鬣狗,等待着收割失落的信仰、落拓的旧神、枯朽的遗产以及无望的希望。鬣狗在游荡,庄晓就没有落脚之处。或许最肮脏的还是他自己,庄晓本人。
鬣狗的眼睛所注视的人,某种意义上和庄晓很像。那个高中生看起来很有希望的样子。高中生。那年刚认识祂,桌上铺有各色琳琅的新作,椰汁小方,舒芙蕾,拿破仑,挞……金灿灿的眼睛里是时间的倒影,倒影里浮出琳琅的过去。那年庄晓才大学毕业两三年,去过甜点学校进修,在认识恐怖之前先认识的是男人。直到今天庄晓也从来不说他是被一个男人骗了,首先祂不是人,其次庄晓是心甘情愿的,最后谁也不干净。
如果高中生有守护神,祂为什么会找上高中生?如果守护神真的有用,高中生的家为什么又会被祂所窥视?好复杂的关系。但庄晓久违地有些兴奋。老实说,他陷在鬣狗的叙事里已经整整八年了。八年来他有想过,如果世界上有这种奇幻,那还会有别的奇幻吗?没有的话会不会太没有天理、太不平衡了?
那位琪琪父亲已经离去了,像他这样的人,灵魂已经出卖给魔鬼过,应该没有资格转世投胎了吧?反正庄晓不希望自己有来世,这一闭眼就是永远闭眼。
庄晓知道励光厂这个地界有异常,祂的视野受限——这件事是庄晓推断出来的。小祂受限,那大祂也会受限。庄理安在这里突然变得非常老实,跟盲了一样。庄晓真的很心疼。祂应该是让失败者出来探路,或许还会找人。庄晓守株待兔,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带到俱乐部的舞蹈教室杀了。故意让高中生知道自己存在,是为了进看守所,和琪琪父亲交谈上。从琪琪父亲那里,庄晓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或许庄晓能在这一封闭的厂区里干成点什么事。至于那高中生,庄晓就不祝他好运了。庄晓不觉得守护神和祂会有什么区别。他们都瞧不起人类。
施霜景连考两天,考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人考得有点脆皮,心像豆花一样不经戳弄,感觉自己真的没学上了。模拟高考时间表真的很吓人。
不知是罗爱曜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施霜景考完试了,罗爱曜才松口:“你不是想去元旦联欢会吗?元旦给你放一天假。白天你去参加联欢会,晚上我们和楼上的聚一聚。”
第63章 旧日幸存者篇(十五)
考完一诊当天,施霜景抄起玉米,装包,叫车,罗爱曜在施霜景的反复请求下,穿回了较为普通的羽绒外套与长裤,不要再穿成杂志男模了。这是带猫去复诊,不是去孔雀开屏。
“好久不见呀小施同学,玉米也是。”江医生刚看完上一只病狗,她摘手套,踩垃圾桶踏板,将手套扔进开口的垃圾桶,“这回有人陪你来啦?”
“嗯。”施霜景将猫包放在桌上。罗爱曜眼睛一扫就看完了整间诊室,那么逼仄。
“这次还是要做血常规和生化哦。上次你在微信里问我玉米复诊的事,我让你去买宠物医疗保险,你买没有?”
“买了。等待期也已经过了。”
江医生竖了个大拇指,“我们医院是门诊就可以赔付的。玉米要做检查,说实话开销不低。能省一笔是一笔嘛。”
这回玉米没生病,力气大了许多。它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龙活虎的还要来医院?施霜景差点没搂住玉米,只能朝罗爱曜使了使眼神,罗爱曜淡定地伸手,握住玉米的两只后爪,玉米一点不敢挣扎了。
剃毛叫,消毒叫,打针叫,玉米那个哀嚎啊。就连罗爱曜都忍不住吐槽:“这只笨猫演什么苦肉计呢。”
抽完血的玉米像个宝宝,往施霜景怀里钻,施霜景想把它装进猫包里,玉米不肯,就是要进施霜景的羽绒服。没办法,施霜景只好抱着玉米,和罗爱曜一起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等结果。今天宠物医院人挺多,江医生和前台护士姐姐没有多余功夫闲聊。一只只大狗小狗从施霜景和罗爱曜面前走过,有女宠主经常望向这二人方向。
宠物医院里暖气开得足,施霜景的脸给吹得发热,他的魂还丢在考场里,耳朵还能幻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玉米拱他的肋骨。施霜景回神,对罗爱曜说:“佛子,我最近又开始做梦了。”
“做什么梦?怎么这么多梦?”这完全不应该啊。不论现代科学如何解释,在此地的主张里,多梦是魂魄不稳、夜游的表现之一。有罗爱曜坐镇,施霜景怎么会多梦?还能有比佛更能镇魂灵的存在吗?
罗爱曜平时能读施霜景的心,但时时刻刻监控别人是种无能的表现,像梦境这种更潜意识的思维活动就更是远离罗爱曜的关注范围。施霜景冷不丁一提,罗爱曜忽生警惕。
施霜景的声音很轻,明明知道宠物医院里还有别人,但刚才脑子一懵就甩出这个话题,就只能聊:“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那种感觉……在梦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挺无助的,像是走迷宫走不出去,但恍恍惚惚间又能回来。”
“多久了?”
“一周左右吧。中间停了几天,这周三起又开始了。”
“上周是什么时候?”罗爱曜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想想,礼拜天没有,礼拜六没有……吗?不对,好像就是周五、周六两天。”
“……”
罗爱曜静默了一阵,施霜景说完也当完成任务,不多提了。这时玉米这只小猫才从施霜景的羽绒服里探出脑袋来,大概是在衣服里被闷热了。施霜景捏捏玉米的原始袋,玉米无处可逃,又怕大狗,最终还是钻进一旁的猫包里去了。
大抵因为有罗爱曜在,等检查报告的时间没那么焦心和难熬,他总不会不管玉米吧?施霜景隐隐持有这样的想法。江医生拿着报告出来,说:“不错啊,我们小玉米的白球比已经恢复正常啦!我对比了一下上次的体检报告,这小胖猫体重竟然还能涨?你们要给玉米控制一下饮食,猫太胖了不好,会出心脏和泌尿系统的毛病。”
前台护士教施霜景怎么报宠物医保,罗爱曜正出神着,忽然恍然大悟。再一看向施霜景,罗爱曜那洞察人心的目光似乎收敛了,转成疑惑与意外的玩味。
数九寒冬,夜雪常有,西南省份的雪尖尖细细,太细了在地上就结成冰而不是堆成雪,冰比雪剔透,雪的白里藏污纳垢。这晚罗爱曜再次回收他的莲花法器,施霜景和猫睡得安详,浑然不知罗爱曜已将这房子标成了半间危房。罗爱曜不是很想再住下去,但不搞清楚就搬走显得格外难堪。愈是用成百上千枚莲花都探不清楚,罗爱曜就愈是好奇,风洞里是什么?为什么他猎不到风洞里那可能存在的玩意?那种油滑的恶意对上罗爱曜这样坦荡清澈的邪性,就必须要分出个高低。
往后几天,施霜景果然又不做噩梦了。一诊的分数要在元旦后才出来,张国强说便宜你们这帮高三学生了,哼哼,还能过个安心的元旦,真奢侈!
施霜景得到罗爱曜的同意,元旦不用补课。他从一诊结束那晚就开始选歌。大家喜欢听什么歌啊?抖音热歌?还是经典的?感觉唱粤语歌最有氛围吧,可惜施霜景完全不会唱。他绝不会在同学面前唱他喜欢的古风歌曲,感觉会被笑话。班上有些男生很看施霜景不爽。歌曲难挑,挑完了练习倒是简单的。施霜景在软件上一次次地刷自己的评分,小亚问他,你为什么要选这首啊?不是情歌吗?施霜景回复说,因为只有唱情歌同学才不会笑他,而且他唱这首很好听,是他门可罗雀主页里唯一评论超过二十条的歌。
元旦清早,施霜景比平时起床更早,他想早点到班里,帮忙挪桌椅、布置联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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