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冬来,事情似尘埃落定,忽然一阵薄雪飘扬,一条性命在这冬日还是消逝了。陈新强因精神病发,在一日冲出了家门,至此杳无音讯,过了半个月,他的家人才接到警察电话,请他们认领尸体。
强哥的事沉沉地压在三人组心中。从莲相寺离开后不久,小美与小帅分手,小帅放弃去四姑娘山攀峰,小美的父亲去沿海投奔朋友做生意了,大海找了兼职,正在还网贷。他们三人得知强哥的死讯后,鬼使神差地,小帅提出,他们至少得为强哥烧烧纸,否则他们怎能安睡?
他们不知道强哥葬在何处,只能选一个适宜祭奠的日子,趁青天白日,开车回到那民宿附近。民宿里有新的住客,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就这样轻松自在呢?三人选了不远处的山林平地,用石头在石板路上又围了一圈,总不能在草地上直接烧纸吧?三张一叠,边叠边烧,无人说话,面色都平静如死。山里雾气渐起,小美又感到熟悉的心惊,往石板路的上坡路看去,那儿仿佛站了一个孩子。小美又想起自己那五百元。从寺里带出来的钱要一分不剩地全花掉,她用五百元买了一件清仓打折的冲锋衣,如今正穿在身上。
小孩的身影隐于烟云中。纸烧尽了,人影也彻底消失。他们收拾残局,原路下山,没曾想还是遭遇了小小的鬼打墙,明明离停车地点只有十几分钟步程,硬生生走了一个小时。
“我这辈子再也不来青城山了。什么道教名山,都是骗人的。”小美坐进车里,狠狠系上安全带,“神仙、佛祖一个都没见过,鬼倒是见了不少。”
施宜玉今年六岁,个子不大,腿倒不短。从这头走到那头,轻轻松松散步出了几公里,山上有一条延绵不绝的步道,平日里不是凡人能常见到的,玉米日游、夜游,今天天气不佳,他冒小雨回来,衣服鞋子微湿。妈妈在别墅门前等他,其实对施宜玉去接触那几位大学生还是很不满意,施宜玉说,如果我不去,他们真被鬼找上门怎么办?今天正好是死掉的大学生的四七。施宜玉的正直是随了妈妈。妈妈最后还是放他出门了,惴惴不安地在家等着,幸好施宜玉安全回家。
施霜景送玉米进浴室,玉米已经是大孩子了,能自己洗澡。施霜景说:“现在还来得及,我们下山随便吃点东西,肯定能赶上七点那场电影。”
玉米刚脱了上衣,头顶像小鸡窝,他探出头来,乖乖说:“妈妈对不起,我还没弄懂要怎么帮人,以后我不会乱来了,要听妈妈和爸爸的话……”
施霜景的心软成一滩水,小孩子是调皮了点,可他做的事只是出于太朴素的正义感,这是遗传自施霜景,做事不经大脑。施霜景怎么能太过责怪玉米呢?“先去洗澡。还要不要看电影?”
“看!”
“那要快快吃晚餐。晚餐想吃什么?”
“吃汉堡包!”
从施宜玉的视角来看,整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施宜玉是崭新的佛子,知识积累并不如他爸爸罗爱曜那般,已有亿万万年种识加千年人间的修行,因此施宜玉只从几项与自己最有关的人间琐事来入修行。施宜玉是猫投胎而来的佛子,对动物灵很有感应,继而选择护卫这些有情兽畜,寺里那些寺猫寺狗都是由他来找主人;他确实喜欢玩牌,毕竟爸爸在他做猫时就教过他了,施宜玉本是没有这方面庇佑能力的,但似乎来拜过施宜玉的人,在短时间内都很有偏财运,不是正财、大财,大抵只管七日到一个月。其余的东西,施宜玉还有的学呢,他是佛子却脑里空空,没有经书储备,也就很难发掘自身潜力。
这一队大学生来莲相寺烧香,几乎刚踏上后山地界就遭施宜玉盯上。陈新强自小便虐杀生灵,今日来上香,心里还不停地冒犯队里的女孩。陈新强去拜了施宜玉的铜菩萨像,遭施宜玉威胁,陈新强心里打定主意,没过多久他还要来,施宜玉烦心透了。
施宜玉起初只想吓一吓陈新强,让他以后都别来莲相寺。他收取女孩的五百元功德钱,就有了接近这一行人的途径。按理说,投在外院各个宝殿的功德钱,施宜玉一分都不能沾染,按妈妈的话来说就是“不能乱记账”。施宜玉不缺钱,爸爸会给零花钱,他偶尔也能通过信徒的供奉分到属于自己的分红。
然而事情并不如施宜玉想的那般简单。那五人晚上去了别墅,陈新强很受施宜玉影响,似乎神智混乱了。大家前前后后睡去,陈新强竟然带刀欲划伤那女孩,他知道不能杀人或捅人,会坐牢的,所以他要去给那女孩“打花刀”,足够膈应人,但又不至于把他直接送进去。施宜玉被恶心个够呛,在陈新强脑中幻化出猫叫,将人引了出去。
陈新强看见院子里有一只乖顺的橘猫,皮毛油亮,应该是家养的。陈新强最喜欢这样的动物,对人没戒心,杀起来也最解气。就这样,陈新强被引入山中,没站稳滚下斜坡,导致一只腿骨折。这时施宜玉才作心魔,要陈新强体验他施加于那些无辜生灵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偿还。施宜玉很记得他问过爸爸,什么样的杀生才是善?爸爸说,杀生皆为不善,不论屠户还是佛子。杀生是破戒之一,破戒有破戒的报,爸爸至今也还在等自己的报应,只不过爸爸很强也很执拗,爸爸就连“报应”一词都有得质疑。在施宜玉看来,死是很严肃的一件事,即便只是一只猫、一只鸟死。更何况陈新强是虐杀。施宜玉没想杀了陈新强,他只是觉得,你既然做了这样的事,那你最好有种。
施宜玉还尚且幼年,不能如罗爱曜那样,能将法身塑成任意形态的化身,出现于各时各地。施宜玉只有一只猫一样的化身,铜菩萨报身,以及他本尊的□□应身。施宜玉晚上进了民宿别墅,自己一个人玩牌,顺带确保陈新强不会折返回来,大开杀戒。他做了四杠的牌型,也就是十八罗汉,因为他觉得这牌很吉利,听上去就很有安全感,也意为守护。
可惜陈新强并不有种,往往是最懦弱的人,才会挑更弱小的存在来施虐。陈新强的死与施宜玉基本是无关,人做多了亏心事,自然怕鬼敲门。
施宜玉虽被父母联合起来教训了一顿,可那段时间他正有着自己独特的怅惘,以至于天天哭,日日哭,夜夜哭。小孩子很容易就被一件心事给套牢了,爸爸妈妈花了好几个月才解开这毛线球。
施霜景为玉米吹干头发,换上精致冬装,带他出去看电影。罗爱曜今日有一场长仪式要做,从早到晚,便只有施霜景和玉米一起去了。施霜景开车,先带玉米吃汉堡,施霜景近来胃口又是不佳,只陪着玉米吃了点薯条,便进了电影院。玉米在赏片品味方面完全是同龄人小孩水平,要看动画片。施霜景不挑的,只可惜他还是没能坚持到最结尾,提前离开影厅,去厕所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腹部不适。
玉米晚上见到夜市烧烤摊就走不动路,施霜景一闻见镬气便也来了胃口,于是他满怀期待地陪玉米买烧烤、炒粉和干锅牛蛙。玉米领了罗爱曜的红包,抢着买单,施霜景两手提满食物,心中无限喜悦,玉米是他亲生的饭搭子,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能让玉米出生真是太好了。
回到家中,玉米将夜宵铺满客厅茶几,在厨房与客厅间忙进忙出。罗爱曜来玄关接人,玉米跑走了,罗爱曜和施霜景还留在玄关,低声说小话。
“玉米给我发消息,说你肚子不舒服。”
“没事。这比怀玉米时好多了。”施霜景蹲下来将鞋归整齐,“刚才玉米在车上问我,晚上能不能和我们一起睡,我答应了。他还是有点没安全感,你去抱抱他。”
第187章 来福浩寺篇(八)
*突然一个催泪预警(?
罗爱曜盘腿坐在玉米身旁,玉米的发质倒是更像罗爱曜,罗爱曜闻了闻玉米的头发,再亲亲小孩的发顶,便安静地陪小孩看电视。施霜景洗过手,也坐到茶几前,与小孩分吃一桌夜宵。
在罗爱曜与施霜景面前,施宜玉永远是玉米。
在玉米满两岁之前,罗爱曜几乎是往自己身上打了根金钉,随时将玉米挂在身上。玉米在做猫的时候,头两年只与施霜景住。玉米在做人的时候,也有两年分给了罗爱曜。这算是扯平。总而言之,玉米与爸爸和妈妈的感情都好,根本不可能受外人挑拨,那么,玉米的不安全感只能来源于这个小家庭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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