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之际,机车声划破宁静,罗爱曜回到福利院门口。施霜景守在一楼的澡堂门前,刘奶奶进去洗澡了,刚刚听见她关水龙头。罗爱曜比了个手势,示意施霜景过来,施霜景摇头,做口型说,他得等刘奶奶出来再走,罗爱曜只能指了指后排绑着的木盒,意思是让他过来取木盒。好在洗漱干净的刘茜很快重新出现在二人面前,罗爱曜将木盒交给刘茜,“这是小诃利帝的佛头,你和她互相正式认识一下。”
“昨天,她上了我的身,我觉得我和她好像是一体的。”刘茜默认罗爱曜是干这一行的师傅,也就什么都不避讳,统统明说了。
“她告诉我,她其实经常来,所以你们确实是一体的。她以前只是借你的眼睛看、借你的手抚摸、借你的耳朵聆听,但现在她会更多地借用你的身体。这是她的业在流转,但她已经没有肉身了。”
现下还不是仔细解释这一切的好时候,罗爱曜让施霜景上车,他要先带施霜景回家。
“奶奶,我晚上还来!”随着机车远去,施霜景的身影迅速拉远。
刘奶奶喊道:“来之前记得发消息!没事就别来啦!”
两人回到家,施霜景没话找话:“你昨晚去山洞怎么样?”
“我见到郎放和他女儿了。”一个完美的话题漂移。
“什么?”
罗爱曜机械地脱外套、脱套头毛衣,只剩一件短袖,“我说,我见到郎放和他女儿了。我昨晚上门收债,成果不佳。”
“……”施霜景抬高眉毛,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较好。
“要吉祥话的这一家,请了郎放来守门。”罗爱曜换上一副完全想不通的表情,“他图什么?图钱吗?”
施霜景连鞋都没脱,心想见势不对还能转身再逃出门,他问:“等等,你去找要吉祥话那一家干嘛?报仇吗?”
“我去杀人啊。”
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如此天经地义的事宜。施霜景脑袋里嗡的一声,杵在鞋柜旁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施霜景竟然主动认错:“我再也不跟陌生人说话了。”
罗爱曜点点脑袋,深以为然,但他又用释怀的语气说道:“你没办法控制,这就是命。就跟厂里这些怪事一样,这都是命。励光厂正形成一个特殊的场域,自然的,天生的,你我都注定要来,其他神佛妖魔也要来。我今天一边索命未成一边心想,到底是我找上你还是你找上我?真邪门啊。”
听到“真邪门啊”这四个字时,施霜景弯腰换鞋,他受不了了,这一会儿绷紧一会儿又抻开来跳绳的神经真的受不了了。好滑稽的四个字,由罗爱曜说“真邪门啊”,滑稽翻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倒霉里只有无穷的荒谬与可笑?好累,先睡。施霜景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玉米小猫窜出来,准备快活地吓自己主人一跳,施霜景已经不会被猫吓住了,他招招手,让玉米陪他睡觉。终于周末了!
不管是谁色心大发还是谁玩心大起,施霜景都要好好睡一觉再说。
第27章 鬼子母神篇(三)
可怜施霜景脑袋挨枕头不过两三个小时,静音的手机就在枕边抖个没完。施霜景睁眼一看来电人,登时瞌睡全无,赶紧接电话:“对不起,老板,我忘记请假了……”
穷困的施霜景在周末要雷打不动进市里打工,捶柠檬茶,这是他上学期间唯一稳定的收入来源。自从遇见佛子,施霜景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本来就已经不知今天是何月何日,昨晚又受了惊吓,脑容量和精力都不足够处理这些日程。施霜景撒谎撒得愈来愈熟练,说自己生病,可能这周末的两天都没法去了,正这么骗着呢,施霜景脑后传来声音:“还有什么可去的?你还要继续干这些体力活?”
施霜景赶紧用手掩住话筒,可惜那声音如此近,毕竟罗爱曜与施霜景躺在同一张床上,老板估摸着是听见了,留下一句玩笑:“哟?有大哥了?你先好好照顾身体,如果不来上班的话,也得跟我打声招呼,咱们好聚好散?”
“我下星期一定来!不散!”
“行,今天的班我就先找人帮你上了。”
挂断电话后,施霜景默默往床边拱了拱,离罗爱曜远点。做过,亲过,可这才是他们见面的第几天?如果刘茜知道施霜景和罗爱曜是这种关系,她会不会对施霜景很失望?会的。会的。会的。施霜景十分笃定。
“要睡就安静地睡,不睡就滚。”罗爱曜翻个身,语气略带不悦。原来他不打字、用嘴说“滚”这个字是这种语气,并非怒意浓重、金石铿锵,而是将人遣出去的少爷、纨绔、主人气势。
施霜景不跟罗爱曜多计较,两人背对背,中间留出宽宽的缝隙,被子难免漏风透气,这一下就让玉米给找着机会了,它先跳上细细一道棱的床头板,然后轻巧一跃,小胖脑袋拱啊拱,钻进两人后背的缝隙,毛茸茸的,很是招人喜爱。施霜景往后伸手,想摸一摸玉米那油滑的背脊,却与罗爱曜的手相碰,原来罗爱曜也感觉到这猫的动静,也下意识想摸。
真尴尬。施霜景收回手,浑身又热又冷,是尴尬的后遗症。玉米找到大腿后的位置盘成猫球一个,安稳地睡下了,脑袋靠施霜景,屁股和尾巴靠罗爱曜,也不怕两个男人突然在被窝里放出点什么臭气来把它熏跑。玉米太想施霜景了,想念被窝,想念体温,什么都想。昨晚施霜景又没回来,玉米真想不通这么大一个主人怎么变样了,它还是施霜景冬天最爱的暖手宝吗?
二人一起睡到下午,胃里空空的,再也睡不踏实。从进门的角度看,罗爱曜睡床左侧,施霜景睡床右侧,罗爱曜靠近衣柜,施霜景靠近窗。罗爱曜的手在被子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玉米的毛皮,施霜景半坐起来,倚着床头看手机。二人之间的话题少得可怜,而且施霜景好不容易睡了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就得把脑子纠正成灵异版本——对施霜景而言,罗爱曜的真人其实很具体,不太会让他觉得罗爱曜是什么危险人物,甚至不是人。
体温是真实的,肌肤是真实的,热气是真实的。比起他人说的,施霜景更愿意相信他自己的接触。虽然两人同睡一个被窝相当不妥,可施霜景从小很缺少这种与人共枕的机会,他今天醒来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感慨——“好舒服”。离他很近的地方有另一个人在共享这种安全的睡眠,就连玉米也会赞同施霜景的看法,他们都在认知层面上知道罗爱曜的危险性,可在细微的互动里又不能将他区分开来。
施霜景放下手机,“我饿了。你要吃什么?”
“和你吃一样的。”
“我不是得吃食盒里的东西么?”
“我不想吃这些祭品,口味很怪,不协调。你做吧,我无所谓,什么都可以。”罗爱曜望向施霜景,蓝眼睛雾蒙蒙的,“你吃得惯那些祭品?”
“还行,我跟你一样,不挑。”
这一觉睡舒服了,施霜景就没怨言,下床给佛子做迟来的午餐。昨天佛子是跟着施霜景一起吃祭品吃了两顿,看来不合他胃口,施霜景确认了冰箱里中午食盒的菜色,昨天柳司机来过,给佛子送日常用品和教科书,顺便送来一些食材。施霜景听说柳司机帮佛子接包裹,就说下次直接留他的地址就好,不麻烦柳司机多送一趟。
食盒里至少是三菜一饭,相比起来,施霜景中午只能给佛子下一碗面条,好在罗爱曜并不挑,坐定在餐桌前,认真吃饭,只说:“做面条也得多做几种口味,总是煎蛋配青菜,太素。”
和尚感慨煎蛋面条太素。施霜景这内心里的吐槽真的很难停下。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原本是里外都一致、想得少说得也少的类型,自从罗爱曜到来,施霜景的内心给强行激活了。
“你嫌弃这些祭品口味太拼配,为什么不只取一家的祭品?”我感觉你这些菜像是东偷一道、西偷一道来的。施霜景没说出后面这句。
“规矩就是只取一道,信徒做饭自己吃,我全收了他们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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