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很辛苦,但施霜景偶尔会觉得,他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这工作也太辛苦了吧!施霜景开完会,回办公室复核材料到十二点半,下楼随便找了个馆子吃午饭,吃完回来继续处理工作,期间小汪过来寒暄,大家都知道施霜景其实是请丧假,多少还是要付以一些同情。施霜景把复核过的固定资产折旧表打回给小汪,让他根据反馈意见重新计提。
“景哥,你这不就是顺手的事么……”小汪躲懒,反正厚脸皮是他的强项。
施霜景又给他发送了几张对账单,“这里怎么会有负数?重复冲销了?”意思是拿着这些狗屎快滚,施霜景今天真的没空给关系户擦屁股。
下午三点,施霜景带上资料,开BP会议。他在会议开始前还在想,是不是需要给罗爱曜发条消息,施霜景今天铁定要加班了,晚上十一点都不一定能走人。业务负责人和生产部门的人很熟,相谈甚欢,施霜景无言地揉眉心。施霜景很不喜欢开BP会议,因为这个公司压根就没有能够容纳财务BP的架构,施霜景每次开会都受夹板气,听来听去都在听一些他没有决定权的事,意义何在?
一个小时的会,硬生生拖到两个小时才结束。施霜景出会议室,忽然一下心跳急顿,如半空悬浮。
施霜景应声倒地,当下便人事不省。公司同事被吓一大跳,炸开锅来——这该怎么办!施霜景是怎么了?要不要打急救电话!
于慌乱之中,施霜景常年静音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众人找半天,这是谁的电话?随后才有同事发现,是地上施霜景的手机亮了。女同事连忙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传达这边的紧急情况,电话对面便响起清泉声音:“施霜景是不是出事了?”
“对……对!你怎么知道!”
“他的手表有健康监控,我是紧急联系人。”对面稍作停顿,加重语气,“请把施霜景扶到你们公司的休息室,或者让他尽量平躺。我在来的路上,我会接走他。”
同事担忧至极,“真的不需要打电话找救护车么?我看施霜景根本没意识了,他刚才那下摔得好重。”
“我开车过来只需要十五分钟。我会带他去医院。现在请按我说的做,谢谢。”
寻常人的眼睛看不见,施霜景虽是倒地了,可地上生出一层厚实蛛网般的咒文,具有游离性质,这大大缓冲了施霜景倒地时所受的撞击。
公司没有休息室,大家总不好看施霜景躺在走廊上,众人就把他搬回了会议室,清空椅子,令他平躺在地。有两位同事留在会议室紧盯施霜景的情况,其余人被老板遣回工位。老板思考片刻,还是打了急救电话,他总觉得施霜景的家属可能要讹人,最好不要信家属的话。
一双手温柔地揉按着施霜景的太阳穴与整个头颅,珠玉琳琅之声微微荡漾,幻美的巨大人形跪坐在地,陪伴施霜景。罗爱曜的法身常年跟随施霜景,不曾有疏忽。室内气温骤低,同事摩挲手臂,一位同事以为自己是被施霜景吓着了,另一位同事直接回工位找外套,认为是空调出问题。
罗爱曜法身虔诚地俯身,他那以蓝色经文遮掩的无面之面,随着俯身而再一次暴露在施霜景眼前,可惜施霜景已意识全无。经文念诵之音于灵魂层面缓缓升起,无人能懂,如风也如歌,罗爱曜的这一人形法身比起实在的人身,更擅长这些仪式动作,不论是唱念诵读还是行走步法,这是近年来自动演化的,像是通过模仿进而超越,成为法身中的特殊形态。
二十分钟后,罗爱曜几乎是与急救人员同时抵达。急救人员为施霜景现场评估,罗爱曜一反常态地沉默,没当众拆了大家的好意。急救人员用担架将施霜景抬进电梯,可出来时担架已空,急救人员只记得自己去错地址,而罗爱曜已将施霜景藏起,直接带回家中。
一片黑暗映入眼帘,施霜景陷入迷离,意志恍惚摇摆,直到床头灯被人打开,温柔暖光映亮黑暗。施霜景意识到自己在家。
施霜景勉强撑起身体,罗爱曜扶他靠上床头,施霜景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家了?”
罗爱曜简略交代施霜景在公司发生的事,施霜景更是迷茫,他有过重病经历,这次他也下意识问道:“我又生病了?”
“不,不是生病。你先喝点水。”罗爱曜将温水塞到施霜景手里,这才解释道,“是玉米。玉米到了这里,着床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抚上施霜景的小腹,像是给施霜景指路。
未等施霜景开口,罗爱曜语气稍冷,严肃道:“恐怕我们接下来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玉米是我们强求来的,可能会有些折磨人。”
施霜景捧着温水杯,暖手的同时也暖暖动荡的心,听罗爱曜细致说明。
“你接下来可能会精力不济,经常睡觉,甚至没有办法外出。玉米不是凡胎,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类佛胎,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玉米,但它现在更近似于鬼胎,先天不足,需要从你的体内吸收大量的能量,出生之后还需要我随时带在身边,精细地照养、看护,至少需要两到三年。”
罗爱曜面上冷硬坚强,心里有些许的遗憾与愧疚,玉米需要他作“东拼西凑”,很多都是未知,现阶段只能如此。玉米从施霜景那儿吸收走的能量,需要罗爱曜以各种方式补足,但施霜景还是难免遭受这些磨难,比一般的孕育更加辛苦。
施霜景听完,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放回杯子,他双手握住罗爱曜放在自己腹上的右手,认真道:“你没有对不起玉米。我们都会陪着它,等他回来。不过就是代价,我担着就行。我需要做什么?”
“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的工作可能没办法再继续了。”
还说工作呢,打工就到今天为止,施霜景激动地控诉这群烂人:“我是休丧假,不是欠他们的!这活谁爱干谁干,我不想干了。就算没有怀孕,我也打算辞职,这班一天天上着是在羞辱我,我脑子进水了,什么‘积累工作经验’……我中午对账的时候,真觉得快要猝死了,心脏突突地跳,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心脏不舒服……”
罗爱曜经常听施霜景吐槽工作,这曾经是他们的饭桌乐趣之一。施霜景控诉了好几分钟,忽然偃旗息鼓,滑躺下来,压低声音:“是我的错觉吗?我只是说几句话就又累了?”
罗爱曜是没有心的佛,但他与施霜景之间有超越生死与因缘的紧密关联,因而他对施霜景有着一切特殊的感情。罗爱曜心中百味杂陈,有怜爱也有替而代之的难过,不忍心看施霜景辛苦,可他们都是自愿揽下这麻烦。听见施霜景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罗爱曜的心散作了波涛,潮汐撕扯、拍打,极寒,可又有一轮幽日悬吊空中,蒸着这散乱海水,叫罗爱曜收起对新生命的不耐,换上佛的日月轮之辉光,当妈妈的已经宽宥了,做爸爸的更有特殊的责任。罗爱曜当然要能者多劳。
“唉……”罗爱曜少见地长叹,“你会很累很累,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施霜景倒是很无所谓,还未死到临头,心中有盲目的乐观。就算不乐观,反正又不会死。施霜景要罗爱曜拿他手机来,他要发消息辞职。
“罗爱曜,我饿了,你能不能煮粥给我喝?”打字间隙,施霜景抬头,问罗爱曜。
在这七年中,罗爱曜再是矜贵自持,也学会了照顾人的本事。家中一般是施霜景做饭,但罗爱曜也会做简单的食物。罗爱曜二话不说便回厨房煮粥了。施霜景每每一想到罗爱曜愿意和他做这样的寻常爱人,就觉得什么也不怕,什么也都不可怕。
第170章 外置良心
肉碎,姜丝,皮蛋,葱花,一碗稠粥。一小碟川式的泡菜,有藠头、仔姜、豇豆和红萝卜。瓷勺翻动,米粥挂在勺壁上,成套的薄胎瓷具,餐桌顶上悬挂一排三盏铃兰型吊灯,施霜景手肘撑在餐桌上,微凉的光滑的全木长桌,一圈圈木纹简直像蛋糕的卷心。
这是施霜景与罗爱曜住过的第三套房子,当年施霜景找到工作,从大学搬来工作地点附近,公司附近步行距离的房子都不太合心意,最后选了这套开车十五分钟左右的大三居。幸好他们没买房,施霜景喝粥,心里想辞职之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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