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酒店的最后一晚,施霜景有点迷茫,还有点不舍。
他和罗爱曜当然是做了,有两个晚上吧,从十一点做到一点,洗澡收工,非常规律。在酒店做和在家做感觉太不一样了,敞亮开阔的套房卧室,像梦里的家。施霜景每天早上起床拉开窗帘,落地窗外高楼大厦,城南商圈尽收眼底。玉米已适应了酒店房间,早上踩猫步到他们床上视察,两人一猫,又住酒店最顶层,施霜景再没有虚荣心也要被养出虚荣心来了。
庄晓和庄理安一直待在另一间套房里,施霜景和郎放间或去探望他们。他们三餐都在房间里吃,庄晓不愿意拉开窗帘,房间里闷黑如夜。一想到庄理安的来处,就算庄理安什么也不做,与他共处一室都会感到微妙的瘆人。
“今晚怎么会突然让我们都来?”郎放推开门,身后跟着施霜景。房间地毯上有几个敞开的优衣库大纸袋,庄晓今天在郎放的陪同下出门了。
“佛子这么喜欢拿别人的孩子做话题吗?”庄晓开门见山,而且他很清楚这是在佛子的地盘说佛子的小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万一我跟你们回励光厂,佛子和蒋良霖要引纪复森出来,反倒害了我怎么办?”
郎放知道计划,施霜景不知道。施霜景只能回答前一个问题:“他是有点……他还经常提蒋念琅。嗯。之前也有一些和小孩相关的事。”施霜景指的是鬼子母神的事件。
“施霜景,如果我死了,庄理安能留在你们励光厂的福利院吗?”
施霜景一惊,为什么问他?
庄晓继续说道:“之前在励光厂里,庄理安的感知非常受限,我推想纪复森应该也是如此。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如果佛子和蒋良霖都出现在那里,可能那儿真是‘风水宝地’吧。如果只剩下庄理安,我真的不知道该将他安置在哪里。离你们近一点会好些么?我知道福利院里还有鬼子母神,她是新神,正是法力强大的时候,地脉圣母都没法相比。”
“我不大清楚福利院收容孩子的条例,但如果孩子就在励光厂被确认是孤儿,福利院应该可以主动提出收容。”
“好,那你要帮我。不然我宁愿一辈子留在这家酒店里。我无所谓。”
施霜景疑惑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要把你推去送死吗?”
庄晓哂笑道:“差不多吧。他们要招我大儿子的魂。”
这真是疯狂。
回程的车上,施霜景脑海里闪回着他们昨天与庄晓的对话,庄晓父子俩坐在后排。光靠观察罗爱曜的表情,看不出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无计可施。施霜景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出了“可商议对象”这一范围,这不是第一天也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施霜景想问,罗爱曜也并不乐意解释,这让施霜景有些不安,可有时他甚至觉得罗爱曜很享受他的不安感。
罗爱曜让庄晓父子住他们原来的家,罗爱曜、施霜景和玉米则是住到楼上自习室去。小小一栋民宅要承受这么多吗?施霜景真的很无奈。
将庄晓父子送进他们家时,施霜景往屋内看了一眼,有一瞬间他竟然眼前漆黑一片,室内什么都看不见。庄晓面色不佳,很明显受制于人,知道其中的危险,好在罗爱曜保证过,屋内的风洞绝对不会成为纪复森找上他们父子的通道,这风洞应该不得已被废弃了。
罗爱曜早前将这套房连通佛子宝殿,他从未启用过的、留待未来涅槃后的概念中的宝殿,宝殿功用贯彻佛子心性,是为佛子自己设计,涅槃后佛子将降灵感于僧侣,他们在人间修出仿冒的宝殿。
这最原本的宝殿如今是封闭空间,佛子示现的场所,可将威力无限放大。他之前这样设置,相当于封上纪复森的门。前段时间他与蒋良霖达成共识,罗爱曜重设宝殿的功用,如今已是准备好了,要举行仪式,试图召回庄晓大儿子的第八识,也就是阿赖耶识。
如果它有的话。
人人皆有八种识。罗爱曜与庄理安接触,能从他身上能找出非常接近阿赖耶识的存在,这说明庄理安进入了这个三世流转的系统中,从庄晓那儿继承的一半人类血统其实非常有存在感。纵使庄理安日后有可能变成像他父亲一样的怪物,但阿赖耶识的存在会帮助庄理安培育出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生活的灵魂根基。庄理安和纪复森到底是不一样的。光凭这一点,罗爱曜都相信庄理安应该会与纪复森走出不同的道路,需要区分看待。
只是庄理安的哥哥出生时间太短,甚至不知道它是否真正来过这个世界,罗爱曜对它是否存在阿赖耶识打个问号。让庄晓父子住进房子,是为了他们能够稳固心神,尤其是庄理安——等时机到了,离去的第八识经由仪式还复来,围猎也就开始了。
“佛子,你们胜算大吗?”回到自习室,关上门,施霜景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罗爱曜面上的冰山终于打破,蓝眼澄明浮光,竟然是神采奕奕、兴致高昂的样子,“我从未将我的胜负欲搬上台面,这是第一次。”
第80章 旧日幸存者篇(三十二)
元旦节后,厂里有种提前过年的氛围,每个周六都有集会。大家买肉买菜,鸡鸭牛羊猪整只整只出货,肉铺老板剁骨的声音从早响到下午,还有卖其他年货,摊位的劣质音响里循环播放《恭喜发财》、《好运来》。
施霜景一个人在集会上采买年货,因为罗爱曜要他正常地过日子,别把罗爱曜和蒋良霖筹划的事太当回事。肉可以大年二十八、二十九再买,一些大货却可以现在就入手了。施霜景买了三箱橘子、一箱苹果和一麻袋柚子,请老板的三轮车把水果送到福利院。现在买的猪肉也可以送到福利院,刘奶奶和高大爷提前做香肠,过年正好就能吃进肚皮里。
虽说是在家学习,可施霜景的心常常难以平静,有一个很大的原因——玉米跟他们一起住到楼上自习室了。
施霜景非常崩溃,全因为玉米实在太可爱。施霜景写题,写着写着,玉米大屁股一躺,压在他的草稿纸上,紧接着两腿一蹬,直接不让他继续写了。施霜景只好把猫扒开,可玉米还不老实,用爪子不停地扒拉施霜景的水杯,弄湿他的桌面。没办法,只好将玉米关进房间,比如罗爱曜的办公室。罗爱曜在的时候还好,玉米相对比较老实,不敢闹佛子。罗爱曜不在的时候,玉米扯着嗓子哀嚎,活像是房间里有鬼吓它。玉米和施霜景斗法,斗来斗去,施霜景发现自己连只猫都斗不过,玉米在他的桌子上横躺竖躺,诱惑施霜景伸手摸自己,舔毛、洗脸、打呼,什么都不落下。它只是太爱我了!只想黏着我!施霜景自我安慰道。
老实说,施霜景不知道楼下的庄晓和庄理安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吃什么?他们睡得好吗?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这些都不归施霜景考虑,因为他是人类。
他们之间永远隔了一层白纱。白,意味着某种善意的模糊。纱,看似轻柔,实则细密不可破。“他们”指谁?需要区分得更清楚吗?罗爱曜不是人,蒋良霖不是人,郎放不是人,小鼓不是人。他们不是人,那他们是什么?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不是么?到头来,大家都能看清施霜景,因为人类就是最普通的、哪儿都有的。平庸的人类需要将关注都留给自己。人类没有能力去管他们的事。
李婉萦说,如果施霜景不给自己上上发条,他够呛能在年后回班级跟大家一起复习,言下之意是她认为施霜景的进度还是慢了。施霜景回家又做了两天题,觉出李婉萦和罗爱曜在教学上的差别。李婉萦打印了知识点的清单,完全脱离课本也能学,一张A4纸的知识点对应三张正反面的练习题,由易到难,很有梯度。但罗爱曜更擅长讲概念和例题,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施霜景听懂罗爱曜讲公式、定理的次数远多于听懂李婉萦的,尤其是数学。
只可惜罗爱曜最近总是出门。就算回来,罗爱曜也不主动过问施霜景的学习,就好像他提前给自己放了寒假一样。
今天罗爱曜依旧不在家,施霜景给自己做了一道水煮肉片,正要配着白米饭开吃的时候,他收到了庄晓的微信消息。是的,庄晓有手机,之前他们已经加过了联系方式,这是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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