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放的手专门为了整理尸体仪表而做了准备,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尤其是头发。郎放拨开糊在女人脸上的头发,整理她的仪容仪表。蒋念琅昨天问他,需不需要拔一块龙鳞下来压尸,郎放说千万别这么做,还质问了蒋念琅几句,到底谁教她这么做的,蒋念琅说是读小说读到的,郎放生气,不让她把这些瞎编的故事当真。如果是假的还无所谓,问题是会起反效果!
一切整理妥当,郎放拉上拉链,洞穴底部的龙从刚才就化为了细蛇体型,这次是熟悉的形象了,标准的图腾龙样,蒋念琅化为龙形并活动要消耗巨大能量,接下来她会盘在郎放的大臂上休息,收起尖锐的龙爪,尾须扫过手臂时还略微有些令人搔痒。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不重要。郎放对双鸟组合道:“来帮忙,把尸体抬回车上。我在厂郊租了一间空库房。设施比较简陋,你们将就一下。”
谭鸿信和林鸣转过身来,将手电筒交给郎放,二人一前一后抬起裹尸袋。谭鸿信顺便问道:“厂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流水席还没散吗?”
“散不了了。”
“什么意思?”
“流水席不是目的,是手段。目的还没有达成,流水席不会散。”
郎放打手电筒照亮下山路,天色暗如傍晚,林鸣抬着裹尸袋的前端,谭鸿信则是托底加上殿后。忽然谭鸿信感觉脊梁过电,后背一凉,有如一阵阴风贴着皮肉刮了过去。走在最前端的郎放特意喊了一声:“别回头!”
这下山路简直没尽头,谭鸿信在心里暗道,要是他还带了刑侦支队其他小年轻来就好了,阳气重,人也听指挥,说不定就不用谭鸿信亲自干这些活了。他和林鸣同病相怜。他们刑侦支队法医科有三位法医,两位正在为了晋升疯狂内斗,林鸣早就被踢出今明两年晋升的备选,但还是不让林鸣安生,故意下放他过来。谭鸿信则是今年第二季度因工伤做了个不小的手术,休息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任务分配就落空了,这才轮到他来励光厂调查。
他们特意开了一辆面包车来,后排座椅全部卸下,郎放打开面包车后备箱,林鸣用尼龙绳将裹尸袋固定在后排,不让尸体随着车辆行驶而移动。谭鸿信开车,郎放坐副驾驶,林鸣抱着书包坐后面发愣。他可以是游戏宅,但不想活在太像游戏世界的世界。好不现实,像做梦。
行驶二十五分钟后,面包车驶进一栋平房前的水泥地,稳稳停下。郎放跳下车去开平房的大铁门,林鸣从座位下方取出工具箱,他的家伙事。他们法医风里来雨里去,需要带勘查箱出外勤的时候太多了,例如处理交通事故。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工具箱装满了解剖器具,林鸣经常出外勤,但已经好些年没有在非殡仪馆或是非停尸房的区域解剖了,但也不是没有。以前他跟师傅学习的时候,很偏僻的乡下发生事故时没有条件解剖,医院的停尸房比较逼仄,也腾不开位置,最后就只能和师傅找了一间平房蹲在地上解剖,跟今天的情况差不多。
库房顶端有一盏大黄灯,电线就裸露在墙上,只有几枚骑钉固定。郎放和谭鸿信在地上铺了好几层塑料防水布,在郎放的示意下,谭鸿信和林鸣摘下防毒面罩。屋外有水管,大家洗了手,戴手套、口罩,准备将尸体转移到防水布上,开始解剖。
林鸣:“这里条件简陋,没法做病理检测,我只能大致地做个推断。”
谭鸿信:“你尽力吧。”
林鸣拉开裹尸袋,终于见到他们费劲找出的尸体,按郎放的说法,“鲜尸一具”。为什么会形容为“鲜尸”?到底什么意思?随着拉链的拉开,林鸣全明白了。
女尸未腐,甚至皮肤质感鲜亮玉润如脂,发髻已是散乱开了,身上多处擦伤痕迹,这些擦伤与她脂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很容易就让人判断出她当时跌落深崖的受伤情况。看其衣物与装扮就知道她绝对不是这一年代的人,上衣是交领右衽的湘黄袄子,下穿鸦青色小裤管长裤。袄面上的刺绣较为粗糙,但纹样块面大,绣蝙蝠牡丹海水鸳鸯。林鸣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在做考古学家,可惜他不大了解这些服饰历史文化的东西,只是乍一下被吸引了目光。不仅尸身未腐,就连衣服也只是保持着肮脏且高湿的状态,却一点没有腐坏迹象。
当尸体从裹尸袋内转移到防水布上时,一切都已很明显了。双手双脚被缚,就算是活着扔进深沟里,也绝无生还的可能了。胸骨处探摸下去有明显凹陷,郎放补充道:“这里之前压着一枚石像的头颅。”
林鸣开始为女尸进行初步评估。
第39章 鬼子母神篇(十五)
谭鸿信当助手,为解剖过程拍照取证。郎放拿手电筒,根据林鸣的要求灵活打光。
林鸣硬着头皮上。
小心翼翼地解衣服,人们通常认为法医眼中无性别,可林鸣却觉得怎么可能没有呢。这种对异性的不敬感在今日更加强烈,强烈到有些令人头晕目眩。在有关妖精鬼怪的故事里,总是女鬼女妖居多,今天这也是反常必有妖的妖。林鸣也说不好是对性别感到棘手还是对女尸可能拥有的力量感到畏惧了。
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看上去压根不超过两天。死者衣物破旧,双手交叉于身后被捆绑,双脚也是遭同样的绳索捆绑。浑身都有挣扎痕迹,但挣扎未果。女尸面部表情平静,证明死亡的来临不可阻挡也无可招架。头皮无开放性损伤,四肢骨折,双手双脚因捆绑而淤血肿胀。胸部塌陷,符合郎放说的坠石情况。接下来就是要为女尸做内部检查。
林鸣每次面对尸体都会冷静下来,无视一切外界变化,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无法集中精神。后颈发毛,总觉得背后有人。窗外已全黑了,窗户倒映出室内的景象。林鸣恍然间一抬头,身后却一切如常。是自己吓自己。
林鸣:“我这样解剖她,会不会真的遭天谴?”
谭鸿信:“你疯了?你是法医啊!”
林鸣:“不然你来?”
谭鸿信:“那可不行,我又不是法医。”
郎放:“少说废话。你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吗?”
林鸣:“……我不干了。你在做梦呢。”
谭鸿信:“这又不会突然起尸咬你一口。你以为你这是在演《盗墓笔记》?”
在拌嘴声中,林鸣深呼吸,解剖刀沿胸骨中线从颈部下方切开,作“Y”字型刀口打开胸腔。原本作胸腔检查时要用电锯切开胸骨的,可女尸的胸骨已经遭砸碎了,反倒省了这一步骤。观察骨折痕迹,部分骨折端有血肿,但并不算新鲜。检查完胸腔就要检查腹腔,最后是开颅。中间过程不赘述,毕竟林鸣也只是完全在机械性作业,一些知识调动起来,帮他得出结论,可他整个人都处于灵魂出走状态。最后是头颅检查,有颅内出血的迹象,但应该不是致死原因。
手电筒光常常不稳,林鸣抬头想提醒郎放端正态度,可他见到的郎放是一副相当警惕的模样,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环境,林鸣只能出声让郎放靠近一些,这里需要光源,别的重话不敢说。
女尸的外表非常鲜润充盈,可内脏状态不佳。胃肠道空虚,心内膜有出血点,肾脏脱水产生缺血性改变等等。非常粗略地结合了其他检查之后,林鸣认定女尸的死因是饥寒交困而死,很有可能在崖底还坚持了几天时间。值得一提的是,通过盆腔检查,林鸣确定女尸有过生育经历,至于具体的生育时间,很难一时半会确定。
汇报完这一切,林鸣长出一口气,“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真是撞枪口上了。”郎放的语气中透着纳闷,“让我想想。”
三秒,五秒,十秒,半分钟。林鸣简直是在数秒。谭鸿信收起照相机,和林鸣一起等郎放。谭鸿信一直在想,万一这具尸体……就是刚死的人呢?会不会这些衣服是某种年轻人的潮流?甚至这会不会是郎放的阴谋,这人会不会是郎放杀的?可他刚才翻看照相机,尤其是最开始拍摄的外部检查的照片,女尸的肌肤纹理在相机里几乎已经是假人的程度了,可林鸣解剖得兴致勃勃。人体内部是最难伪造的,就算能伪造内脏,那内脏里的构造呢?那些肌肉、血管、神经。林鸣没提出异议,就说明这符合他的解剖常识。皮肤状态是某种鬼魅的异常,在这种背景下竟然有其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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