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酩对此全然不知。
化妆包里的东西是尹潼帮他配的,里面都有什么他还没余醉清楚。
刷牙的时候确实发现牙刷好像不太一样,低头一看,哇!小青蛙手柄!于是刷得更加起劲儿。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各忙各的。
余醉帮靳寒筹备海灯节,陈乐酩则忙着渡劫。
他们学院组织了一个大学生寒假社会实践活动,可以加社会实践学分。
说是自愿参加不强迫,但没这部分学分就毕不了业。
活动地点在一个相对落后的山村,四人一组走访街道,做民生调查。
这是高级一些的说法。
直白点讲,就是在大街上拿着话筒随即抽选幸运观众问人家过得幸不幸福。
陈乐酩觉得这活动挺欠揍的。
零下十度的天气,又临近过年,这个温度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农村人,谁不是为生计奔波的?问人家幸不幸福无疑是戳人痛处。
别说别人了,陈乐酩自己都不幸福。
村里条件不好,他们住在旁边镇上唯一一家旅馆里,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住了七个男生,晚上打呼噜磨牙放屁声在脑袋边跟音响似的3D立体环绕。
吃上更不用说,一天三顿盒饭,白菜猪肉和冷冻鸡腿。
他们轮班休息,每次等陈乐酩那组去吃饭时,白花花的肉片上已经凝固一层猪油。
就这样缺吃少觉地度过两天,终于熬到活动结束。
最后一天上午自由活动,陈乐酩坐在个树墩子上给余醉打视频。
视频一接通余醉就沉下脸。
好好一个孩子撒出去,怎么搞得跟捡破烂的似的。
衣服是脏的,围巾也没系,光秃秃的脖子露在外面挨冻,下巴都尖了,小脸惨白惨白的,黑眼圈堪比熊猫,头发上还夹着两片不知道从哪来钻来的草屑。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余醉话里明显带着气。
他也不可能不气。
陈乐酩住院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穿最小号的病号服裤腰那里还空出一大截。
这两个月他花了多少心力去养?
每天让阿姨煲一盅汤给弟弟送到寝室,怕煲汤的食材不新鲜,他特意买了座山庄,养了一院子鸡鸭鱼鳖,喝完汤后临睡前还要来一杯鲜羊奶。
弟弟一天三顿吃什么他都要过问,哪种营养少了当天一定给补上。
怕弟弟晚上做噩梦,他整宿整宿地抱着,弟弟一夜好眠,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好不容易把弟弟的气色养好些,脸上身上都长出一层软肉,不管是抱还是揉手感都很好。
才好没几天,又给折腾回去了。
陈乐酩倒没觉得有什么,除了脏点累点吃不饱睡不好之外还挺好玩的。
他不给余醉讲自己这两天吃的苦,只说遇到的有趣事。
手里抱着块火烧吃得很快也很急,两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好几次差点呛到。
余醉看不下去了:“他们不给你吃饭吗?”
陈乐酩一愣,嘴里东西都忘了嚼,还以为他说自己狼吞虎咽吃相不好,小口小口地咽下去:“我太饿啦,我平时吃东西不这样……”
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的可怜腔调,让余醉心里更加难受。
“我没说你吃东西不好看。”他强压下火气,“这种活动以后别参加了。”
“怎么啦?”
“糟践人。”
“哪有那么夸张,大家都这样。”
陈乐酩从背后掏出瓶矿泉水,拧开喝两口。
余醉看见:“凉的?”
“嗯。”
“去换瓶热的。”
陈乐酩不说话,眼睛眨啊眨。
余醉气笑了:“连热水都没有?”
“有的。”陈乐酩心虚,“旅馆有热水。”
有怎么不喝?
余醉不用问就知道。
他嫌旅馆的水有味道。
热水器烧出来的水有股味,陈乐酩从小就不喝。
每次出去旅行余醉都会随身带一个烧水壶,买矿泉水给弟弟烧。
他从不嫌这样做麻烦,更不会抱怨:别的孩子都能喝为什么就你不能喝?
每个人的舌头对味道感知的程度都不一样。
他能喝出别人喝不出的怪味道,已经很可怜了,干嘛还逼他。
“怪我。”余醉说。
“嗯?怪你什么?”
怪我送你走时光顾着接吻,没给你带个烧水壶。
他从烟盒里叼出根烟,没点,就那么咬着尝味道。
“下午回来?”
“嗯嗯。”
“几点到?”
“五点左右。”
“回你那儿还是回我这儿?”
这就迫不及待和他见面了吗?
陈乐酩嘿嘿笑:“虽然我也想立刻看到你,但是不行,我得先回家洗个澡,身上都臭了。”
“不是正在看?”余醉把脸凑近屏幕。
陈乐酩咔咔截图,截完还嫌不够,努着嘴赖赖叽叽地望天:“这样看太片面了呀,我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
余醉冷哼一声。
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行,给你看。”
余醉站起来,后退三步,把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都尽力塞进屏幕。
屋里暖和,他穿得也随意,上身白色紧身背心,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结实性感,下身灰色家居裤,连系带都没系,松散地垂在腿间。
他站得笔直立挺俨然一副平面模特的样子,对陈乐酩说:“正面。”
陈乐酩懵掉了:“什么?”
余醉右转过90度,“侧面。”
“噗。”
余醉再转90度,背对着他:“后面。”
最后再转90度,“另一个侧面。”
展示完毕,他走回来拿起手机。
这辈子第一次干这么傻逼的事,饶是他也有点绷不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看过了,能回我这儿了吗?”
陈乐酩笑倒在树墩上:“明明就有死角……”
他想看的是正面背面和侧面吗?他想看的是衣服里面和下面!
“得寸进尺。”
余醉睨他一眼,凶巴巴骂道:“不回我这就弄死你。”
“遵命!”陈乐酩站起来给他敬了个礼。
-
回程的时候下雪了。
他们坐着大巴,走的山路,全程晃晃悠悠,车里鼾声一片。
陈乐酩坐在最后一排,半梦半醒间听到手机响。
打开一看,是哥哥的消息。
-kitty,到哪了?
他这次出来和哥哥报备过,去哪里走什么路线哥哥全都知道。
陈乐酩揉揉眼睛往窗外望,玻璃灰突突的,只能看到一栋栋矮房,连个站牌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
-清溪村是不是?
哥哥的消息刚弹出来,前面大巴车司机就操着老烟嗓吼道:“清溪村到了!停五分钟哈!”
-哎!真的是!哥哥怎么知道!
没有回答,零星有几个同学出去上厕所,车门大敞着风呼呼地往里灌,裹着外面公共厕所的味道,冷得他瞌睡全醒了。
陈乐酩打个喷嚏,把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身上冰凉,双脚更是冻得没知觉,脑袋昏昏涨涨的,好想好想喝家里阿姨熬的鸡汤。
忽然听到前面有个女人喊:“谁是陈乐酩?”
陈乐酩傻乎乎地举起手,“我。”
“你哥让我给你送点东西。”
陈乐酩一愣,懵懵地站起来,也没来得及问哥哥是怎么回事,赶紧走过去。
全车同学都醒了,一排排小鸟似的探头张望。
陈乐酩绕过地上的大包小包走到门口,女人一条腿站在车上,一条腿踩在地下,是个很壮实的婶子,圆脸盘,黑辫子,见人就笑。
“您好,您是……”
“啊,我在清溪村开度假山庄,和你哥有合作,他一个半小时前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外面玩冻感冒了,也没热水喝,让我给你熬点鸡汤,等你的车从这过时拿给你,这不——”她提起手里两个铝制保温桶,交给陈乐酩,“我紧赶慢赶地做啊,生怕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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