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酩却一本正经:“不是告白啊,只是你问了我才说一下,因为不想对你撒谎。”
“告白我还没准备好,我想弄得正式一点,郑重一点,不能这么草率。”
说着屈起食指对准他的脸,嘴里“咔咔”两声:“失忆喷雾,忘掉我刚说的话。”
余醉配合地闭上眼睛。
真闭上了陈乐酩又忍不住问:“如果刚刚是告白的话你会答应我吗?”
“刚说什么?已经忘了。”
“……好吧。”陈乐酩克制地在他胸口蹭了最后一小下,撤出来,酷酷地说道:“还没答应我,不能这样抱。”
“你还挺讲原则。”
“是的。”
他坐正身子,继续和桌上的小甜酒奋战。
余醉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酒,想到他刚才缩在沙发角不肯抬头的样子,不知道自己一个人伤心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趴着。
他问陈乐酩:“怎么道歉?”
“……什么?”陈乐酩不明所以。
“如果我不小心惹我弟弟伤心,他蹲在角落里不理我了,该怎么道歉?”
“这还要教啊?”
陈乐酩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十分无奈,双手合十朝他拜拜:“对不起我错啦,拜托你原谅我。”
余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对不起我错了,拜托你原谅我。”
“就是这样!”陈乐酩冲他比大拇指。
“你如果惹他伤心了就和他道歉,他就会原谅你和你团聚,天底下没有一个弟弟不爱自己的哥哥,他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这副样子特别像上帝派到人间来的天使小狗,每天都要完成好人好事kpi。
比如我今天帮助一个人类解决了他和弟弟的感情纠纷。
又比如我今天晒了很久很久太阳走过校园里每一条有阳光的小路,没让太阳白白出现。
可是小狗自己呢?
小狗的心愿有谁来完成?
余醉碰碰他的脸。
“陈乐酩。”
“到。”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喉头一僵,陈乐酩迷茫地盯着手里的酒杯,默了默,很小声说:“我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
陈乐酩不想说,闭紧嘴巴。
余醉重复:“为什么难过?”
“因为……我总是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他把脸凑到酒杯前,眼睛瞪得很大,好像这样泪就不会流出来。
“你有一个弟弟,他虽然离家出走了,但你去哄他,他就会回到你身边。”
“小年也有爸爸妈妈,每个周末他都会回家,还会带爸妈做的饭回来。”
“其他室友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他们总是见面、团聚、视频、聊天……只有我没有,我在寝室从早躺到晚,躺一整天,也没人和我说一句话……”
他转过头来,枕着自己的手臂看余醉:“其实我说谎了,不是因为雪化了才来你这里,是他们都回家了,我不知道能去哪……”
小狗的心愿没人倾听,只有喝醉的时候才能找到机会向人吐露。
余醉眼底浮出破碎的红斑,伸出手再一次捂住陈乐酩的眼睛。
越来越多的泪从指缝间划过。
他听到陈乐酩问:“我是不是不太招人喜欢啊……”
“没有,你很招人喜欢。”
“可是我哥很不喜欢我,我住院那么长时间,他一次都没来看我。”
“或许他来不了呢。”余醉轻声解释。
“他也不和我说话,我每次想和他说话,都怕他给我说我又打扰了他休息。”
“你想和他说什么?”
陈乐酩把脸埋进手臂:“都是些小孩子的事情,你们大人不会喜欢听的。”
余醉沉默几秒,学着他的语气哀求道:“拜托你,讲给我听,可以吗?”
陈乐酩脸一红,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要,你又不是我哥。”
余醉没再说什么,身后陷入安静。
安静了很长时间,长到陈乐酩以为他走了的时候,一只显示正在录像的手机被竖到脸边:“想说什么就录下来,发给他。”
“可是他不会理我的——”
“说。”余醉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
“唔……”陈乐酩被逼无奈面对镜头,试探着开口。
“哥哥,晚上好。”
“我出院了,这两个礼拜都在上学,上学很开心,同学都很好,我还出去玩了,我第一次去酒吧,我还有喝一点酒,我现在也在喝酒,这些酒都很漂亮,给你看。”
他转动手机,把桌上的酒拍进去,还细心地介绍了每杯酒的名字,没话找话地拼命把录像延长,生怕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最近在学习做饭,我还报了计算机的网课,我还、我……”
他张着嘴巴,用力想发出声音,嘴角扯动着笑起来,两行泪却滑出眼眶:“我一点都不好……”
“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呢……”
“我以前是个不太好的弟弟吗?”
“我犯了什么错吗?”
“我不记得我以前什么样了,我觉得我现在还不错,我做错了什么你和我说,我都会改好的,保证会改好的,能不能回家看看我……我真的很害怕……”
镜头摇晃起来,他用力抹掉脸上的泪,但更多的泪奔涌出来,喉咙里哽咽难鸣。
“我每天都做噩梦,出好多好多汗,醒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家里的电器有很多我都不会用,好几次它们突然响起来我都会吓一跳。”
“它不像我的家,我就像借住在里面的客人,随时都会被赶走……”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见你……”
他的声音愈发嘶哑,渐渐语不成调,泪水淌过脸颊流到余醉手指上。
每一滴泪都是带着电的,十指连心击痛余醉的心脏。
那天晚上陈乐酩哭了很久很久,但哭声一直很微弱。
余醉全程缄默,听着他的哭声喝光了桌上所有酒。
录像忘记点保存了,陈乐酩不知道,瞪着眼睛从相册里随便点了张照片,跳到微信,发给【哥哥】,发完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余醉看着他藏在发丝间的哭红的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唯一一个置顶联系人的头像是只黑白色德文猫,备注是两只歪倒的小猫耳朵:∧∧。
小猫耳朵给他发来一张食堂价目表照片——油条包糍粑蘸黑芝麻:7元。
他敲下几个字发过去。
下一秒,陈乐酩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微信。
-我也想你,kitty
作者有话说
乐乐小猫的朋友圈:
人,我好想你,我好想见你,没有你我吃不下也睡不着简直活不下去。
配图:油条包麻糍,7元,想吃。
第06章 安抚玩偶
喝醉酒的人比平时沉,呼吸声也重。
陈乐酩趴在余醉怀里,呼哈呼哈睡得像头小猪。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有些痒,余醉把他的头挪远一点。
刚挪走没两分钟,陈乐酩又会自己哼哼着蹭回来,双手努力环抱住他的肩,鼻尖一下一下嗅着他后颈上那块凸出的骨头。
这块骨头是陈乐酩的“安抚玩偶”。
因为小时候被抛弃过太多次,他睡觉时总是会惊醒,醒过来就瞪着漆黑的眼珠望着天花板,不出声也不叫人,默默消化着所有恐惧和难过。
余醉发现过一次,问他在干嘛。
他说我在玩,哥哥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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