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酩眼前一黑,失声惨叫。
脑袋和双脚跟触电似的猛地往上一弹,冷汗哗哗往外冒。
这辈子第一次被哥哥按在床上这样揍,扒了裤子按着打,这么羞耻这么委屈,甚至疼痛都是最后才感受到的,仿佛腰以下的身体被铡刀砍掉,要命的剧痛从被揍的肉里噼里啪啦地炸出来。
脑门上滚着一层豆大的汗珠,陈乐酩被按在哥哥那只铁钳般的大掌下,先是张着嘴不出声,然后嘴唇哆哆嗦嗦地开始抖,最后再也憋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喊出来。
“哥……我疼……”
“我知道错了……别打了……求求你……我不跑了……”
余醉红着眼,泪水顺着鼻尖滴下来,滴进弟弟腰窝里。
但弟弟的哭声并没换来他的怜惜。
他握紧皮带再次抽下去。
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时皮带脱手,“铛!”一声砸到墙上。
陈乐酩如同惊弓之鸟,吓得拧着腰身大叫一声:“啊!”
余醉垂眼看他,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握成拳快攥出血来。
皮带黑亮,弟弟那处被他养得白白胖胖,三四道鲜红肿胀的皮带凛子交错其上,像只被抽烂的桃子可怜兮兮地乱颤乱晃。
余醉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一串泪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你和我告过几次白?”他问弟弟。
陈乐酩后面还晾着,被风吹得惨兮兮,泪湿的脸埋在枕头里,不愿意回忆。
“问你话,说话。别等我再去拿皮带。”
陈乐酩几乎吼出来:“六次!六次!”
“我拒绝过你几次?”
陈乐酩一僵,嗓子眼里全是呜咽,那三记皮带都不如余醉问他这个问题疼。
“……六次。”
余醉俯身,扳过他的脸,和他鼻尖相贴,额头相抵,两人的泪融在一起。
“那六次我说的,全都是假话。”
陈乐酩瞳孔骤缩,哭都不记得哭了。
忽然剧烈挣扎起来,但余醉不让他动。
“我从小在欺骗中长大,所以我最讨厌欺骗,但我对你说的谎话最多,所以我遭了天谴。”
“你自杀就是我的报应。”
余醉站起身,提起衣服下摆叼在嘴里,把裤子向下褪,露出小腹那块方形绷带。
陈乐酩以前百般求他他都不肯给看,这次他自己揭了下来。
那不是伤疤,而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个血淋淋的“卍”字,印在他的肉上。
愈合再割开,割开再愈合。
从陈乐酩坠海到现在,余醉不知道割过自己多少遍。
“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字,拐mai我的地痞指着墙上的这个字跟我说,它代表吉祥。”
余醉拉上裤子,重新捧住陈乐酩的脸。
陈乐酩在哭,心如刀绞。
余醉说:“我恨那个地痞,但我很信它,是它让我遇到爷爷,虽然爷爷没能救下我。”
“后来爷爷教我写字,第一个字也是写它,有一天我把这个字在田字格本上翻来覆去地写了一整页,我求它让爷爷吉祥,让爷爷不要死,它没能救下爷爷,但那天,爷爷把你领回家了。”
那时小小的孩子心中第一次长出信仰,去相信一个字的力量。
后来余醉又向它许了很多很多愿望,全都实现了,唯独一个它没做到——保佑我弟弟一生顺遂。
不是因为它失效了,而是许愿的人作孽太多。
弟弟捧着一颗真心固执地站在他面前,他明明想要,却一直不愿意承认。
非要闹到生离死别的地步才能看透自己的心。
把乞丐的心脏外面那层堡垒撬开,里面分明装满黄金。
陈乐酩向他告了六次白,他撒了六次谎。
弟弟自杀后,他身上就留下这六道刀口。
惩罚自己爱而不知,祝愿弟弟一生顺遂。
“我不愿意给你看,是怕你哭,怕你被它绑着去原谅我那天对你的所作所为。”
“但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有件事,我都要立刻和你说。”
余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阴狠和暴戾没有了,只剩说不清的怜惜和爱。
“kitty,我爱你。”
捧在掌心的脸颊泪流满面。
陈乐酩睫毛一抖,抖下好多眼泪花。
“不只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爱,还有情人之间的爱,爱人之间的爱,恋人之间的爱,想亲你抱你和你上床的那种爱。”
“我比你想象的和我想象的都要爱你,很爱你,比爱我自己超过百倍千倍万倍的爱你,不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一刻我一定要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听到了吗?听清了吗?相信了吗?”
“你如果听完这些话还要再跑……”余醉话音顿住,阖着眼,流出两行泪,用祈求的语气说出威胁的话,“陈乐酩,你等死吧,我和你一起死。”
第66章 不准穿衣服,不准出门
陈乐酩瞪着眼睛,嘴唇微张,漆黑的瞳孔是散开的无法对焦,仿佛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给砸塌了,砸傻了,好半天都没做出反应。
直到余醉在他眼前挥挥手,他突然伸手掐住自己的大腿。
“干什么!”余醉连忙去抓他。
他却笑出来,弯开的眼睛里滑出两行泪珠,“真的……不是在做梦……”
“手机!手机呢!”他不顾还吊在床头的那条手臂,整个人跟饿虎扑食似的扑向余醉,从他口袋里抢出手机,解锁,点开录音,然后,恭恭敬敬地捧到哥哥唇边。
“再、再说一遍行吗?”
伤痕累累的手指后面,是那双虔诚又期待的泪眼。
他眼中有两团一辈子为哥哥燃烧的火焰。
泪水作燃油,瞳仁是火把,引线则是哥哥的一句话。
只要哥哥说一句爱他,以爱为名的火焰可以烧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我、爱、你。”
余醉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陈乐酩摇头,但依旧把那句话保存下来,又重新录,像大病将死的信徒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祈求灵丹妙药那样:“从头开始说,从叫我kitty那句开始说,好吗?求求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余醉捂住他的眼睛,别过脸长出一口气。
“kitty,我爱你。”
他把那番告白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陈乐酩录下来,保存、下载、压缩、压缩了三四遍,分别发给自己的qq、邮箱和微信。
然后他再点开那条录音,放到耳边睁大眼睛听。
余醉就在面前,他不看哥哥,反而去听一段录音。
听完第一遍听第二遍,听完第二遍又听三四五遍,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听,反复不停地做点开录音把手机放到耳边的动作。
越听嘴唇抖得越厉害,越听眼圈越红,越听越控制不住地发抖,最后他一把搂住哥哥,像只在雨夜中赶了太久太久的路才追到自己一生所求的小兽,声嘶力竭精疲力尽地吼了一嗓子。
余醉用力揉着他后颈那条软肉,“这么凶啊……”
陈乐酩呜咽着阖上眼睛。
滚烫的身体顺着大腿滑倒,余醉搂住他,把他放到床上,扒光衣服,让医生进来。
陈乐酩昏得人事不清,浑身光溜溜地趴在床上,就屁股那儿搭了条薄被。
医生把他从头到脚都检查一通,说掌心的伤口有点化脓,可能要烧上几天,骨头倒是还好,能看出病人在逃亡途中是有意识保护手臂避免二次骨折的。
就因为这句话,余醉的气消了一大半。
伤口要重新包扎,清掉脓液,还要剜掉一小层泡烂的肉。
余醉和汪阳在旁边看着,都庆幸他晕了,不然指不定要怎么哭嚎。
伤口包好,余醉又问医生有没有消肿的药膏,还要外涂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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