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酩一怔。
硬是从他阴阳怪气的冰冷语调中品出几分甜蜜。
“所以你也会想我吗?”
他握着手机笑起来,声音清亮中透着窃喜:“没有躲你!是因为我看到你就想要亲嘴,那就背不了书啦!嘿嘿。”
十九岁的男孩儿,纯粹得像夏天窗棂下挂着的玻璃风铃,别人都羞赧的心事他很坦然地讲出来。
余醉拍了拍弟弟的头像。
我拍了拍“快乐冠军”说求求了来条狗把我的书吃掉吧【祈祷小手】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面上掠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问弟弟:“你在哪背书呢?”
“豪华VIP区!”
陈乐酩拍照给他看,其实就是图书馆楼道里。
一到期末图书馆就人满为患,阅览室根本进不去,在教室或家里又太暖和很容易睡着,他就和室友跑来楼道里挤着,就这还是来得早才能占到一块地砖。
余醉见不得他受这种罪。
要不是看弟弟背书背得认真,他早就给院长打电话以大病初愈为由不让他参加这次考试了。
“别在那憋屈了,来酒吧。”
“嗯?”陈乐酩先是不解,而后得意,“哇哇哇!你等不及和我见面了吗!”
“哇什么,我在山上,没人和你见,小心给自己哇岔气。”
陈乐酩瞬间脸拉老长:“你都不在我去干嘛?”
“怎么,”余醉的笑声慵懒散漫,“你等不及和我见面了吗?”
陈乐酩脸蛋红红:“你怎么能拿我的话来逗我……”
“你申请专利了?”
说完恢复那股冷淡语调:“酒吧白天没人,你去我屋背书。”
快乐冠军又“哇哇哇”起来,“谢主隆恩!”一甩书包悄声溜出图书馆。
枫大和酒吧只隔着一条后巷,来去不过二十分钟。
他先拐去超市买了两个梅子饭团。
久违地想起自己第一次用自动贩卖机买饭团时,还闹了笑话。
币投进去却不给他吐饭,后来才知道贩卖机只提供给校内学生,投币之前要输入公用密码。
在他后面排队的小弟弟以为他没带够钱,就慷慨地拿出五个钢镚给他买了个梅子饭团,又给自己买了个梅子饭团。
为表感谢,陈乐酩带他去湖边忘忧亭里一起吃饭团。
弟弟的妈妈在学校干保洁,他经常过来帮妈妈扫落叶。
人长得小小一个,却戴着很大的毛线帽。
他吃饭团先吃三个边,最后再吃中间的梅子,小口小口吃得特别珍惜。
陈乐酩告诉他,想吃梅子可以买豪华加量版,放了很多梅子,但是要10个钢镚。
弟弟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笑。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5个钢镚进了自己的肚子。
从那之后他就经常遇到弟弟,两人一人一个豪华加量版饭团,去忘忧亭吃完。
他今天请弟弟吃,弟弟明天就一定要请回来。
从不仗着年纪小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大人的慷慨。
但他最近忙着考试,已经好久没和弟弟见面,想着买两个饭团来忘忧亭碰碰运气。
等半天也没看到弟弟半个影子,倒是远远地过来一个保洁阿姨,抱着个红箱子打量他。
“你就是总陪闹闹玩的那个哥哥吧?”
“闹闹?喜欢戴毛线帽的男孩儿吗?他叫闹闹?可他一点都不闹啊。”
“那是现在,以前可闹腾了,他特别喜欢吃梅子饭团。”
“那就是他,我在等他。”
陈乐酩表情郑重,丝毫不因朋友是个小孩子而羞于提及。
“别等啦,来不了了。”阿姨晃晃手里的箱子,“又去化疗了,学校在组织给他捐款,但现在谁日子都不好过,捐又能捐多少呢。”
陈乐酩一下子愣住了。
“化……他生病了?什么病?需要很多钱吗?”
“说是脑袋里长了个瘤子,恶性的,光第一期化疗就把家底掏光了。”
陈乐酩还是呆愣着,手中饭团捏得很紧。
他想起他刚出院的那段时间,在学校里过得尤其艰难。
人生地不熟,和室友也不亲,劳拉很久才来一次,哥哥更是从不露面。
他吃饭上课都是一个人,慢慢地就开始讨厌人多的地方,别人三五成群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最孤单的时候,是弟弟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不吵不闹也不讲话,就乖乖吃饭团。
有时会摸路过的小猫小狗,有时会不舍地看着他笑。
只有一次弟弟主动问他:“哥哥,上大学开心吗?”
陈乐酩心想一点都不开心,但不想打破弟弟的憧憬:“等你上了就知道了。”
闹闹指指自己戴毛线帽的脑袋。
“里面有东西,妈妈说等不到上大学了。”
陈乐酩听不懂,再问他却不说了,依旧每天来忘忧亭,等他一起吃饭团。
“医药费还差多少?”
募捐箱上有二维码,陈乐酩拿手机扫了两万块进去,口袋里的几张零钱也掏出来放在箱子里。
他说是个少爷,但生活并不奢靡。
每个月哥哥给规定的生活费就五千,吃喝玩乐的花销全算在里面,多的是前两天上课给的奖励。
阿姨也不知道还差多少,只说化疗就是个无底洞,边对他连声道谢,边掏出个小毛线帽。
闹闹戴的帽子的缩小版,就手指肚那么大。
“那孩子自己做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送给一个卷毛头哥哥。”
卷毛头哥哥接过毛线帽,捏在手里一句话都没说。
去酒吧的路上忽然下雨了。
枫岛的冬天总是阴晴不定,雨雪交加是常态,就像一只脾气不好的刺猬,那种冷落在人身上刺得皮肤和骨头都生疼。
陈乐酩以前还觉得有几分浪漫,此刻却只觉失落。
低着的头直到进酒吧也没抬起来。
余醉确实不在店里,但有几个服务生在擦擦洗洗。
吧台后边,汪阳和调酒师正在聊着什么,看到他蔫头耷脑地走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汪阳手一撑灵活地跃过吧台,弯腰凑到他面前。
“怎么了小少爷?路上被狗撵啦?”
陈乐酩这才抬起头来,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假笑,说没怎么。
“咔——”吧台后传来冷脆的一声。
陈乐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看到调酒师在砍冰。
调酒师叫秦文,三十岁,五官干净,高高瘦瘦,与工作时一身衬衫马甲的禁欲气质截然不同,他私下里居然套着件洗到发白的棉麻背心,看上去就像那种无法满足老婆的古板又老实的男人。
可汪阳朝他耳边一吹气,他又会仓惶得连刀都拿不稳。
二十厘米的长方冰块,未经处理,每个切面都崎岖不平,白得雾蒙蒙。
陈乐酩就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刀柄,游刃有余地向下一斩,冰屑翻飞的同时一道笔直的切面呈现出来,露出晶莹剔透的内里,非常解压。
“哇!好厉害!”
陈乐酩嘴张得像个充电口。
“要不要吃刨冰?让他给你砍一碗。”
汪阳倚着吧台,一手拿酒一手横搭着秦文的肩,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齐腰长发披在肩后,美艳又凌厉的长相,有一股阴柔的力量感。
陈乐酩还挺讲礼貌:“会不会太麻烦?”
秦文一笑:“去拿个碗。”
“好!”他颠颠儿地跑去后厨拿了只小碗回来,双手捧着让秦文给砍冰,眼睛瞪得亮晶晶。
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遇到再难过的事也只失落一小会儿,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秦文带着点逗他的意思,把一块冰在手里玩得飞转,斜切竖砍,咔咔声干脆悦耳。
砍一面落一层冰屑,六面全砍好碗里已经落满小山似的一碗。
再往上淋两圈枫糖浆,草莓芒果丁加满,汪阳还用红心芭乐给他雕了只小猪趴在冰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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