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咬完右边咬左边,两边脸颊都咬够,又在他眉心亲了好几口,最后意犹未尽地吻了下鼻尖。
陈乐酩被弄得晕晕乎乎,醉咕隆咚,特别像被主人酣畅淋漓地吸了一大通之后四脚朝天鬼迷日眼的猫咪,舒舒服服地贴着余醉的颈窝蹭了好半天。
“刚在想什么?”余醉环抱住他的腰。
陈乐酩咕哝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跟小老头似的深深地叹一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啊,三个月有好多好多天……”
余醉失笑:“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这个?”
“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陈乐酩大为不满,“不是你抱着我咬个没完的时候了!”
刚抱着猫咬个没完的人类多少有些惭愧。
“好了,身体要紧。”
“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其余的交给我,不会让你一直素着的。”
陈乐酩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犹疑地看他:“真的吗?”
“前提是你要听话。”
余醉目光黑沉,眉压得很低,落在陈乐酩脸上,是恳求也是警告。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都先搁置一边,把身体养好,其余的都交给我。”
我不会让天塌下来砸到你头上,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为自己遮掩。
余醉希望他明白自己话里的暗示。
起码这段时间学乖一点。
然而陈乐酩双腿一并拿左手特别飒爽地给他敬了个礼:“收到!”
“……”余醉话都懒得说。
“礼物呢!”陈乐酩猩猩伸手。
“没有。”余醉态度恶劣,“趴下我抽你一顿就当礼物了。”
却没想到陈乐酩立即转过身扶着水池撅屁股,扭过来的脑袋满脸期待。
余醉哭笑不得,“……说趴就趴啊。”
陈乐酩瞪眼:“反悔是小狗!”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掉到面前。
他看到一只木头小鱼被红绳坠着,往上荡了两下,又落回眼里。
小鱼很胖,憨态可掬,是一只吃饱肚子的金红锦鲤。
陈乐酩一眨不眨地和小鱼对视着,忽然嘴角往下一撇,眼里透出点水汽。
这和他送给余醉那只木头小猪是一对的。
“我去寺庙给自己也求了个长生牌位。”余醉说着,少见地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祈福,保佑自己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是个极度悲观的人,把生死看得很淡,生命对我来说并不宝贵,死亡是一场安静的解脱。”
“我从很久以前,就在准备告别。”
“帮我在意的人料理好他的一生,然后安安静静地结束生命,这是我为自己想到最好的结局。”
陈乐酩像座雕塑般呆立在原地,透过镜子凝望着哥哥那双湖水般的眼睛。
这是他作为“弟弟”时,从不曾探访过的领地。
他没有真正了解过哥哥的内心,更不知道他想要的结局。
“但现在不了。”
余醉很轻很轻地笑着,绽开的眉眼仿佛湖面的涟漪。
“我找到了我以前没有的东西。”
“我坦然地接受它并承认它。”
“我想我平平安安,不让你伤心难过,我想我长命百岁,永远陪在你身边。”
没有浪漫的情话,也没有古老的誓言。
乞丐拿到黄金的第一件事,不是求爱,而是向上天许愿自己的平安。
一如陈乐酩所说,救你就是自救。
那对余醉来说,自爱就是爱他。
爱让人学会求生。
贫瘠的心脏挤出的第一滴水,先要滋润自己,才能灌溉爱人。
这是陈乐酩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余醉帮他把木头小鱼戴上,两人在镜子前相拥。
陈乐酩的双脚踩在余醉的脚背上,被他带着像两只唐老鸭似的左右晃了晃。
“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变成什么。”余醉说。
“我知道!”陈乐酩举手,“会变成大鬼,超级大超级凶的那种!”
余醉笑笑,下巴埋进他颈窝。
“不管是大鬼小鬼,还是孤魂野鬼,我都会保护你,像你对我承诺的那样。”
陈乐酩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你保护。”
“你如果变成大鬼了,那我一定也变成小鬼了,大鬼和小鬼在一起就是一家鬼,不是孤魂野鬼,我们会变得很厉害,无所畏惧,谁都伤害不到我们,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倘若爱人在身边,死亡就变成了一件美好的事。
余醉逗他:“变成鬼了也要和我在一起?”
陈乐酩嗯嗯点头。
“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找不到。”
陈乐酩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哥哥的脖子。
心想,我们之间有血做的风筝线,到死都不会断。
他把自己的木头小鱼拽出来,又拽出哥哥的木头小猪,把小猪小鱼握在一起,紧紧攥在手心里。
“我们这样算不算……两情相悦?”
他总是恐于向哥哥确认爱。
害怕答案无法承受,更害怕答案真假难辨。
余醉想起那封沾满泪水的遗书,心头抽搐,疼得指尖发麻,“从始至终都是两情相悦。”
陈乐酩愣住,从镜子里看他。
余醉并不回避,眼神直白坦荡,直直地和他对视。
那个瞬间陈乐酩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很快余醉就垂下了眼。
傻孩子。
-
霍深从病房出来,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走出医院后上了路口一辆低调的黑车。
街道上空无一人,暴雪如注。
车一路开到小河湾。
河水中停着一艘古朴的中式画舫,上下两层,红灯笼摇晃,白雪落在画舫屋檐的脊兽上,让人恍惚间以为穿到了过去。
霍深让车作出三长三短的鸣笛。
画舫朝他这边缓缓靠岸。
霍深打着伞登上画舫,两边数十名黑衣保镖朝他躬身行礼,他走上二楼,在亭子前收起伞。
亭子里的保镖鱼贯而出,就剩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背身看雪。
青皮寸头,鬓边剔着“Y”字形符号,从毛衣后领口里露出一小条淡青色的刺青。
霍深叫了声小爹。
男人懒嗒嗒地“昂”一声,扭过头来,双肘向后撑着亭栏,两条长腿随意交叠,斜睨着眼,嘴角挂着的笑阴阴邪邪。
“事都办完了?”
霍深点点头,走进去,看到他小爹手里竖着根鱼竿,没往外甩,只让鱼线垂下来,尾端的鱼钩去了,绑着根燃到一半的细长香烟。
他手一按,鱼线就带着香烟荡到眼前,他凑上去吸一口,再像海豚吐泡泡似的吐出一个个烟圈。
霍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能别这么装逼吗,一会儿再烧手。”
“你看我能不能烧。”游弋把鱼线往空中一甩一荡,再回来时烟就被雪熄灭了。
霍深帮他解下来扔烟灰缸里,“我干爹呢?”
“在家看孩子呢。”
霍深手上一顿,“哪来的孩子,你俩谁生的?”
“狗生的。”
游弋拿出手机搁桌上,屏保是张小狗照片。
瞧着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睁开呢,跟只小耗子似的躺在毛巾里,身上的毛毛是黑白花的还有些杂乱,不是那种一条一条的有规则的黑白花纹,而是这一块黑那一块白的感觉。
霍深觉得这狗又好看又难看。
“怎么长得乱七八糟的?”
“边牧和萨摩耶的串。”游弋说。
那就合理了。
霍深又问:“怎么说服边牧的?”
“你干爹说服的。”
“谁让生的谁看是吧,干爹在家带娃,你出来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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