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呢……”
他那时脸色灰败,嘴唇乌青干裂,胸腔里仿佛装着个旧风箱,每说一个字都要拼命往外鼓风。
汪阳回头,发现原本急疯了的陈乐酩不知道跑哪去了。
但救人要紧,他只能先骗余醉:“在后面呢,你先上救护车,我去叫他。”
“他不在。”
余醉这三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不知道是后背长眼,还是和弟弟有心电感应。
“他在这儿一定会陪在我身边,他不在,他去找费德蒙了。”
费德蒙就是绑架余醉的竞标对手。
汪阳满脸惊愕:“不可能!他一个小孩子他连费德蒙是谁都不知道,找过去能干什么?”
余醉没力气再和他废话,从担架上起来,边扯掉手上的针头边往下迈。
汪阳连忙接住他,和秦文一左一右把他搀扶上车。
三人在费德蒙的公馆前一条街找到了陈乐酩,再晚一步他就要闯进去了。
汪阳和秦文下去拉人。
陈乐酩却一反常态,说什么都不跟他们走,整个人跟中邪了似的杀气腾腾地冲开他们的包围圈。
余醉下车,脚步虚浮地走到他面前。
“你要去干什么?”他问弟弟。
陈乐酩别开眼,稚嫩的脸在盛怒下充血,两只手在腿边紧握成拳,从指缝里渗出几滴血来。
余醉又问他:“手里有什么?”
他说哥你别管了,你去医院。说完一意孤行地冲向公馆。
余醉反手在他肩上抽了一巴掌。
用扎针的那只手打的,拔针时呲出来的血还凝固在手背上。
他全身上下仅剩的一点力气全都用来维持站立,甩给弟弟的一巴掌根本就跟抚摸没两样。
但光是“哥哥打了他”这样的认知,都够陈乐酩从出离愤怒的状态中冷静下来。
他不敢置信地垂着脑袋,狂躁的身体顷刻间从头凉到脚。
尤其看到哥哥那只带血的手在止不住地发颤,一下子糊了视线。
“哥……”他哭着扑向哥哥。
余醉侧身躲开,从他手里抽出一把小刀,还有腰后别着的两把枪,甚至还有根雷管。
那年陈乐酩不到十五岁,别的孩子可能吃包辣条都要和父母撒娇的年纪。
余醉用力闭了闭眼,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第二次问他:“你要干什么?你刚才在想什么?”
陈乐酩吓得发起抖来,刚鼓起勇气要开口。
余醉:“你如果撒谎,我会知道。”
陈乐酩蓦地顿住,所有挣扎纠结犹豫踟躇在那一刻都变成了太阳下的泡泡,被余醉轻易戳破。
“我想杀了他。”陈乐酩直视着哥哥的眼睛,从骨子里坍塌崩坏。
“捅死他!炸死他!勒死他!什么都好,反正不能让他活过今天!不能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最好能让他在死前把你这几天受的苦全都受一遍!受十遍!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这事才算完!”
他把脸抵到哥哥面前,那样凶狠的表情出现在那样单纯的一张脸上,有种诡异的天真感。
就连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咬牙切齿的模样,眼底狰狞可怖到快要撕裂的鲜红血丝,仿佛今天不是他们拦着,他真的会冲进费德蒙的公馆,不计后果地把那些死法在对方身上全部实施一遍。
余醉罕见地愣住了。
几秒钟的短暂愣神之后,他微微挑起眉毛,陌生又探究地看向弟弟。
陈乐酩被他眼中的陌生刺伤,明明很难过却故作知错不改的模样。
“我就是在想这个!怎么了,不应该吗?”
话音刚落,余醉就笑了。
笑得很吃力,但又很开怀,干裂的唇缝中渗出几缕血丝,每一个五官都变得生动起来。
陈乐酩傻掉,懵懵地站在那里,被哥哥捏住肩膀。
“kitty,我要晕倒了,一点力气都没了,但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好吗?”
“不管你因为什么恨之入骨的理由想结束一个人的生命,都不要自己动手,第一时间来找我。如果他真的罪该万死,哥哥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但如果只是为我。”余醉停顿下,很轻很轻地拨了拨他的睫毛,“哥哥很骄傲,但是不要。”
他不要弟弟冒险,更不要弟弟受伤。
他知道弟弟这么乖的孩子会为了他冲冠一怒甚至不惜动刀动枪的地步,就已经够了。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关于王长亮和那场车祸,我是不是还没有正式夸过你?”
余醉站在床边,朝陈乐酩伸出手。
他眼中的欣慰和赞赏毫不吝啬地满溢而出,变成甘甜的蜜糖,诱惑着陈乐酩这只终其一生都在为哥哥的夸奖勇往直前的笨拙的熊。
陈乐酩头晕目眩,如坠云端,从头到脚都飘飘然,膝盖压着被子里柔软的羽绒,一步一步地朝哥哥膝行。
余醉在他来到面前时,将掌心抬高并竖了起来。
陈乐酩吞了下口水,慢慢、慢慢地,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
如同小狗昂首挺胸,把毛茸茸的头顶递到主人手边。
余醉摩挲着他的侧脸。
每说一字都让陈乐酩的心震颤一分。
“真勇敢,好孩子。”
“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哥哥非常、非常为你骄傲。”
他的声音那么缱绻、那么温柔,比情诗还动听,就像塞壬的歌声,拨弄着陈乐酩的每一根神经。
别的情侣之间或许要说尽花言巧语极尽大胆露骨才能让另一方动情,但他们不同。
爱人之前是兄弟,是十四年的珍惜怜爱与孺慕追逐。
余醉只需要一句夸奖,就能让陈乐酩怦然心动。
他面颊绯红地凑上去,环抱住哥哥的后颈,呼吸间冒着热气,在余醉的下巴和耳后啄吻。
“我要实质奖励,不要只口头的。”
余醉搂住他的腰:“你要什么?”
陈乐酩不作声,边循着他身上没干涸的水珠往下吻,边撩起眼皮和他目光相接。
余醉读懂他话中的暗示,纵容地捧住他的后脑。
陈乐酩用牙尖撕咬他裤子上的系带,还不忘告状。
“小汪哥说我是你养的星怒。”
余醉脖子上最粗的那根血管狠跳一记,声音和眼神都变得慵懒散漫:“他说的?我去揍他。”
“你不准揍,你让小文哥揍。”陈乐酩的话音含混不清。
余醉失笑:“别奖励他了。”
“那星怒是什么意思?”
余醉拍拍他的脸,再次捅开嘴巴,表情和动作都恶劣:“就这个意思。”
“唔——”陈乐酩脸红了,浑身发烫。
“你和汪阳说话了?在这个屋里?”
“没有!是他非要和我说的,我说我哥不让我和别人说话,他把我嘴巴撬开逼我说。”
“是吗。”余醉轻声细语地说着,完全听不出情绪,就在陈乐酩以为自己成功糊弄过去的时候,被他猝不及防的掐住后颈,往前狠压!
“真是好样的,把哥哥说的话当放屁了呢。”
“唔唔唔——没、没有……咳咳!我错、知道错了……哥……”
余醉拉开他的头,怜爱地拍拍脸蛋。
“转过去,趴好。”
“不要了哥哥上次抽的还没好呢……”
“我让你趴好。”
陈乐酩瘪瘪嘴,不甘不愿地转过身照做。
余醉又说他趴的不好看,“kitty,撅起来。”
那样的姿势太羞耻太难为情。
陈乐酩不要撅,负隅顽抗,就塌着。
身后传来金属和木料磕碰的声音,余醉从床头拿过皮带,冰凉的锁扣抵在他还没消的红印上。
“你是什么事都非得等我说第二遍吗?”
“不是不是!”陈乐酩赶忙撅好。
下一秒,侵袭上来的却不是皮带和痛感,而是一条温温软软的东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