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跟你说不明白。”
学长摆摆手,转头去找季小年诉苦。
陈乐酩又灌下几杯五颜六色的小甜酒,醉得五迷三道,爬起来上厕所。
他眼前都是重影,走一路撞一路,好不容易把自己撞进洗手间。
吧台边,余醉直勾勾盯着洗手间的方向,时不时看一眼表。
过去十分钟了。
“看什么呢?”
之前活跃气氛的长发男人绕到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了,一楼的洗手间不能用了,只能洗手不能上厕所,我忘和你说——哎!”
余醉话没听完就冲进舞池。
穿过人群,推开厚重的隔断门。
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后,四周非常安静。
洗手间就在前面,他却站着不动,侧头看向仓库门口。
通向仓库的路狭窄昏暗,透着股霉味,头顶排气扇发出哗哗的响动,扇叶转动漏下一片一片的扇形白光,白光的间隙里站着个黑影,像一个正看向他的人。
他盯着那团黑影看了几秒,“陈乐酩。”
“……呜?”黑影往前挪了一小步。
余醉就看到陈乐酩顶着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面朝墙壁趴在角落,两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一副严防死守但并不怎么守得住的样子。
“你怎么了?”他按开楼道里的灯。
陈乐酩醉得神志不清,反应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有鬼摸我……好几个……”
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只可能是摸黑溜进来的人。
余醉眼底一沉,快步朝他冲过去,一脚踹开他身后仓库的门,把所有能藏人的箱子橱柜全部翻开,什么都没找到后又折返回来问陈乐酩。
“你受伤没有?人往哪跑了?看见脸了吗?或者衣服?”
他尽量平和地询问陈乐酩。
陈乐酩摇摇头,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往下栽倒。
“唔——”他吓得闭上眼睛,赶紧伸出双手往地上杵。
一条结实的手臂先一步捞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甚至悬空了几秒,而后被甩进一个怀抱。
陈乐酩被迫把脸埋进面前人的肩窝,隔着皮肤和骨骼,他能清楚地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紧接着就是一股杂糅了雪和薄荷叶的清冽苦味从对方脖颈间透出来,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一种无法控制的、从心脏深处牵动着他的生理性喜欢奔涌上来。
连对方是个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都忘了,他借着酒劲儿去嗅余醉的脖颈,蹭他的肩窝,鼻尖顶他耳后稍硬的发茬,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人推到墙上,使劲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
好喜欢……好舒服……
怎么会这么好闻……
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哝,他像被摸爽了的猫咪。
余醉收紧手臂,任由他把自己推向墙壁,还稍微歪过头露出更多皮肤,随他蹭个尽兴。
他死死盯着仓库小门,一只手搂着陈乐酩,一只手打电话:“前后门关上,查C区监控,五分钟前不管什么东西从仓库小门出去了,都给我追回——”
话没说完他就瞥到墙角站着盆发财树。
半人高,枝叶繁茂,伸出来的枝条有人小臂长。
“等等。”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又问陈乐酩:“那些人摸你哪儿了?”
“屁股……”
余醉捏着树枝在他屁股上一扫。
“还在摸吗?”
陈乐酩可怜兮兮说在的。
“……”
余醉挂了电话,骂了句脏话。
一盆破草非要往仓库放什么。
怀里的人还在蹭,上瘾一样没完没了,呼吸的热气喷在他颈侧。
余醉目视前方,静静等着,一条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就这样任由陈乐酩吸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别躲了,流氓落
网了。”
他把人挖出来,让他看发财树。
陈乐酩吸得上头,眼神迷瞪瞪的,看看树又看看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明白余醉也懒得张嘴,“上过厕所了?”
“没……厕所关着呢。”
“憋不憋?”
“憋的,快炸了……”
“倒是没给吓尿。”
“嗯?你怎么能说‘尿’?”陈乐酩非常严肃地看着他,似乎接受不了,“不要说那个字,你这么好看怎么能说那么粗鲁的字呢,来和我学——”
余醉:“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憋一晚上。”
陈乐酩嘴巴一闭两边瞬间出现俩小括号。
余醉睨他一眼,掐着他的后颈往外带。
他似乎很喜欢掐着别人脖子带路,陈乐酩出乎意料地并不排斥,还被捏得挺舒服。
一路晕乎乎跟着,晕乎乎上楼,晕乎乎撒尿,最后晕乎乎地出来。
余醉正倚在洗手台前,望着窗外的雪抽烟。
陈乐酩顶着红透的耳根子道谢:“给您添麻烦了,我叫陈乐酩,在枫岛大学读书。”
“没人问你。”
“……”
“还不回去?”
“要回了,九点要查寝。”
“在这等我。”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陈乐酩不知道他去哪儿,下意识想跟上。
余醉扭头,陈乐酩定住,余醉拿烟的手一点他脚下:“站进去。”
他脚边的地板上有一圈圆形花纹。
陈乐酩抬起一条腿站进那个圈里,歪头问他:“为什么?”
“因为好玩。”
余醉回卡座拿上他的羽绒服和背包,季小年正和学长玩捉王八。
他回二楼把羽绒服披在陈乐酩身上,没让他下去,直接从二楼走外部楼梯下到后门。
枫岛零下十几度了。
夜风透骨凉,雪直往人脖子里钻。
陈乐酩一下子被冻清醒了,瞥到余醉只穿着件大衣:“余老板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余醉:“我出来抽烟的。”
“……”陈乐酩自讨了个没趣。
这个点儿不好打车,下着雪路上也堵。
天越来越冷,他裹着羽绒服来回蹦。
余醉低头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儿陈乐酩就收到劳拉的微信,问他是不是在酒吧街。
陈乐酩一惊,做贼似的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并没有看到劳拉,她怎么会知道?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在那等我十分钟就到。
陈乐酩怀疑自己身边有劳拉的眼线,随时监视自己的动向,汇报给他那位从不出面的哥哥。
想到哥哥,他失落地抿抿嘴巴,在路障石墩旁边蹲下。
圆乎乎的石球旁蹲着圆乎乎的他。
这是他劫后余生的第45天,那位传说中的哥哥一直没出现。
没打过电话,没发过消息,没过问一句。
哪怕是只随手在路边捡的出车祸的小狗,送到宠物医院,也会去看一眼治没治好吧?
可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哥哥却漠不关心。
刚做完手术醒来时,他腿脚还不方便,照顾他的护工是一位阿姨。
他不好意思让人家用尿壶帮他上厕所,自己杵着拐杖去卫生间。
卫生间是蹲坑,地板很滑,他刚上完就摔了。
当时裤子都没提上,整个人躺在沾着脏污的地板上,液体浸着头发和脸。
阿姨问他怎么了,说着就要开门。
陈乐酩大喊别进来,说没事,只是拐杖倒了。
其实膝盖直接跪地板上了,疼得他怀疑骨头砸裂,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阿姨猜到他可能摔了,不愿意被人看到,就告诉他自己去楼下转转,帮他把卧室门关上。
陈乐酩撑着墙壁爬起来,提上裤子,抽出所有纸胡乱擦干身上的污渍才敢出去换衣服。
一个哥哥驮着刚做完手术的弟弟从他病房门口经过,小男孩儿笑哈哈地在哥哥脖子上骑大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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