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和恍惚的同时还有点羞耻,但又实在找不到比那个字更贴切的动词了。
“哦。”余醉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一瞬就移开了,“无聊。”
“无聊就能玩我脖子吗?”
他都不知道是该惊讶余醉的天经地义还是自己的无知无觉。
为什么被揉了那么久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还很适应,很习惯,很舒服,甚至那只手拿走之后,被揉烫的皮肤让风一吹都空落落得难受。
就像……就像……
就像那里本该就有一只手。
这个想法闪过的瞬间,陈乐酩脑袋里有根弦倏地断掉。
记忆的裂缝中钻出许多许多画面。
他很小的时候在路上跑跑跑,马上要向前扑倒,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他的后衣领,直接把他提溜起来放到手臂上抱着,他凑过去和那个人亲亲热热地聊天,那人也这样拨弄他的耳垂玩。
长大一点后他坐在一个人腿上睡觉,被说话声吵醒,那人随手揉了两下他的脖子,放轻音量道:“孩子刚睡着,会议延迟五分钟。”
再后来他被面朝下按在床上,脖子上也有一只手这么掐着他。
只不过比起小时候的力道更大,掐得更紧,很紧,非常紧,紧到快到他快窒息时才陡然放开,汗湿的肩膀快速抽搐两下,那个人低头凑到他耳边喃喃。
“舒服了?”一声轻笑。
“我是养了个什么孩子出来,怎么喜欢这种调调?”
轰——
脑袋被罩上一口大钟猛然一敲。
陈乐酩瞳孔骤缩,脸色唰地惨白,感觉自己从杂乱无章的片段中拽到一根线头,正要去扯。
“你想起什么了吗?”
余醉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所有线全断了。
记忆碎片跑个没影。
陈乐酩湿红的眼皮无助地眨动两下,那种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什么却再也抓不到的感觉,就像他本来要抬脚迈出电梯,电梯却突然高速坠落。
失重感一直持续到回家路上。
天已经黑透,夜幕低垂。
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们行驶在沿海大桥上,陈乐酩侧头看着窗外。
灰蓝色的海水安静地躺在海湾,有工人在作业,海面上漂浮着他们的鱼排,每架鱼排上都亮着橙黄色的灯,一簇簇灯光连在一起,仿佛一圈火做的小狗牙齿。
这么大的小狗张开嘴巴,应该能把海咬成两半吧?
人能不能也分成两半呢?
一半是余醉,一半是他哥哥。
陈乐酩的思绪全乱了。
因为那个大胆的、荒谬的、完全没可能的猜测,把他的脑袋搅得一团乱,他拼命想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大脑放空,可是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无端地联想到那上面。
余醉有一个弟弟,他有一个哥哥。
余醉的弟弟坠海自杀被救回来后就失踪了,他出车祸失忆后再没和哥哥见过面。
季小年说过余醉不准客人给自己拍照,劳拉说过他哥哥也不喜欢拍照。
弟弟失踪这么久余醉为什么一直不去找?他不急吗?
他出车祸这么久哥哥为什么一直不来看?不担心他吗?
不可能不急。
余醉那么爱他弟弟。
更不可能不担心。
他哥哥那么爱他。
陈乐酩想起前两天考试时老师提醒他们的话:当你算出来的答案不在选项内,而你又笃定自己是正确的时,举手示意监考老师,题目出错了。
题目出错了。
余醉不需要急,哥哥也不需要担心。
因为弟弟/哥哥一直在他身边。
陈乐酩呼吸一窒,心脏狠跳一记。
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不可能的。
不可能啊。
如果余醉就是哥哥,没理由要瞒着他。
而且前面的推测都没有切实依据,只不过是他的假设而已,即便余醉揉他脖子的感觉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最多也只能证明他失忆前就和余醉认识并且上过床,不能证明余醉就是他哥。
因为他不可能和他哥上床,他们是亲——
陈乐酩猛地抬起眼,一股阴森的凉意侵袭后背。
对啊,他哥从来没说过他们是亲兄弟。
夜风寒凉,从他的发丝间吹过,拂遍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他缓慢又僵硬地扭过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人。
“余老板。”
“说。”
“你弟弟回来了吗?”
“还没。”
“他长什么样子,有照片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第31章 我们今天还没亲嘴
“没有。”
余醉继续开车,头都没回。
“一张都没有吗?”陈乐酩不信,“你连他从小到大的衣服都留着,却没给他拍过照片?”
“有照片,在相册里,手机上没存。”
“那带我去看看相册可以吗?”
“刺啦”一声急刹,银灰色 大G在海边停下。
“你到底想看什么?”
余醉扭过头来,一手搭着方向盘,皱眉看向他,阴沉的脸显得冷漠又凶狠。
陈乐酩下意识屏住呼吸,肩膀往后一缩,攥着安全带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余醉的神情立刻放得柔软。
他天生话少性子冷,脸上很少做出多余的表情,冷漠厌烦才是他和人相处的常态,只有跟弟弟在一起时,他才会稍微注意下表情管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凶。
“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想看他的照片?”
“因为我……我在想你会不会是——”
“叮铃铃。”
刚鼓起勇气被一阵铃声打断,陈乐酩重新憋回去:“先接电话吧。”
余醉看他一眼,拿出手机。
海边大道偏僻安静,周遭没有一车一人,因此电话接通时那句欢欣又雀跃的“哥”,清晰无比地传进陈乐酩的耳朵。
他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听余醉和那人讲话。
“嗯。”
“哥在干嘛?”
“带朋友出来玩。”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余醉扭头看陈乐酩:“打个招呼?”
陈乐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你弟弟?”
余醉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拿过来。
“不了!”陈乐酩触电似的猛地退开,把脸别向窗外。
电话“咚”一声挂断。
与此同时,刚离开不久的玻璃别墅里。
裴溪洄摘下脖子上的变声器。
“太过分了。”他于心不忍,“乐乐都这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骗他,他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唯一的哥哥还不跟他相认。”
靳寒手里攥着张字条。
“可能恢复记忆对他来说比蒙在鼓里更残忍。”
纸条是余醉走时塞给他的,写的是他们跑船的黑话:五分钟后,我弟弟会打电话给我。
裴溪洄扬起脑袋:“那天晚上!乐乐自杀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靳寒把纸条烧毁,丢进烟灰缸。
“我当时正在开会,接到余醉的电话,让我帮他联系枫岛海事局局长,去金江湾打捞一架坠落的飞机。我问他飞机上的人是谁,他说是他弟弟。”
“本来是必死无疑的。”靳寒说。
“飞机从那么高的海拔俯冲下来,碰到海面的一瞬间就会解体,但连陈乐酩自己都不知道,余醉在他屁股底下安了个紧急弹射座椅。”
“二哥一早就猜到他会自杀?”
“不,他如果早就猜到那陈乐酩连家都出不了,他只是习惯这么做。”
余醉以前送过陈乐酩一把勃朗宁手枪,结果子弹炸膛伤了他的手,从那之后余醉不管送他什么都会加一层保险,以防万一。
靳寒继续道:“晚上九点左右,他把陈乐酩从海里接回来送进医院,当时我和霍深都在,抢救了三个多小时,人没事了,他家的保姆打电话来,说在餐桌上发现一封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