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
罗汉甩下一鞭,大地因身上绽开伤痕而哀楚呻。吟。
“枪。”
罗汉刺出一枪,枪尖颤动着亡者的惊魂,红缨滴下敌人的鲜血。
……
待走到白芍面前时,他掌中的武器已不知变换了多少次,也不知多少次挥动它,使出完美的一击。
——他已在所有兵器上都达到巅峰。
看门罗汉伸手一抚,禅杖重归原样。
“白施主,看明白了吗?”他神色平静道。
“看明白了,谢谢您。”
白芍轻轻点头,将手中灰剑握得更紧。
虽在下风,她却不见惊慌,眼眸反而愈发清澈专注,极认真地注视着禅杖的每一次变化、罗汉每一次的挥动兵器,仿佛不是置身于危在旦夕的战场,而是在渴求新知的课堂之上。
“您比我想象得更加强大,是白芍托大了。”
白芍始终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了解,也对战局有着精准的把握。
正如此刻,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剑道战胜不了看门罗汉。
——至少二十七岁的她,不行。
他太年长,而年长对修士来说几乎等同着强大。
何况,看门罗汉手中还持握着佛陀亲赐的法器——恐怕也是世间最适合他的法器。
而她手中,只有一把普通的铁剑。
众所周知,兵修的武器极为重要,对剑修而言,一把好剑就像性命一样珍贵;在对战之时,好剑可以在敌人手下硬生生地抢回一条性命,而劣剑,只能使战斗更快地驶入深渊。
但白芍并不怨怼:
归根结底,只是她技不如人罢了,这也没什么好不甘痛恨。
只是……
白芍留恋地望了谢挚一眼,心中到底还是不舍。
死并没有什么可怕,但她不想……叫小挚与寿山众人难过。
白芍默不作声地点燃道宫中的血精海洋,将其缓缓导入手中的灰剑剑身——
她要做最后的尝试,以性命博取胜利。
——白芍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接下来将要挥出的一剑,只是却没看到,伴随着血精的源源涌入,她手中那柄貌不惊人的灰剑之上,如雏鸟破壳一般,裂开了极细的一道缝,泄出一抹璀璨的金光来。
见白芍至此境况,仍然如此镇定坦然,看门罗汉心中略有不忍,不禁起了些许惜才之心。
但是,他仍然要杀掉她。
这是规则,不会因为惜才便改变,甚至还要因为爱惜她的天才而杀得更坚决。
——只不过,在临死之前,他可以为白芍讲解一番她的不足,以此作为对她最后的宽容。
“白施主,贫僧承认,你将‘一’精进到了极致,剑道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堪称惊世之才,但这并不足以打败贫僧——”
“你太年轻,经历的太少,太执着于一件事物,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的只有自己刺出的一剑,以至于一叶障目,不能抬眼见世界,极致的纯粹反而成了阻碍你前进的顽石,使你只能在剑中徘徊不前,而贫僧的道是由万合一,是历经千帆,是返璞归真,不是你的一味重复所能战胜的。”
“须知世界乃是一场永恒的虚幻,你当破执,当无所求而求,无所欲而欲,当将自己在红尘中所见的一切熔铸于剑中,从无穷重新归复到『一』——但这『一』已与最开始的一不同,完全不同,它将是寂静、圆满、智慧的『一』,而不是将剑单纯地拔出来,再刺出去。”
“你把‘一’写了上万遍,将它炼成完美的一笔,可那也仍然是‘一’,不能改变。”
结束了这充斥着禅机而十分深奥玄妙的解说,看门罗汉深深地看了若有所思的白芍一眼。
“……为了这个,你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化缘一般,他执起禅杖。
但这次,金环的响声却不再是预示有缘人的到来,而是宣告死亡的逼近。
禅杖在一瞬之间变换无数次,最终归于平淡的「一」,看门罗汉手执禅杖,劈向白芍:
“万法归一!!!”
白芍亦挥出了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剑,血精完全包裹住了灰剑的剑身,甚至让它完全变成了浓烈的金色。
“锵——”
雷光与剑气淹没了整片天穹,天地之间唯有紫金两色交织奔涌,仿佛万千天马正在驭风奔驰。
下方的众人什么都无法看清,只闻兵器不断相击发出的彻天清鸣,可怖的震动波及到地面,甚至令他们的骨骼与五脏都一起战栗着抖动起来。
如此之大的动静……
修士们脸色煞白地想:
此刻的天上,不像是两位修士正在战斗,倒更像是两军厮杀,无数个人、无数把兵器正在激烈碰撞一般!
“谢姑娘……”
连公输良言也不能再保持镇定,不安地抿了抿唇,将金锏握在手中,反复握紧又松开,极欲冲上去与白芍一同战斗;
但思及以自己的实力,现在加入战场恐怕只会立毙,除过给白芍平添麻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又只能颓然地放弃。
“你说,白芍真的能赢么?”
并不是她不相信白芍,只是——看门罗汉实在是太强大了……
黑雾早已在谢挚手中凝聚成长弓,天空中一片混沌,并看不清白芍与看门罗汉的身影。
不过谢挚也并不须借助目力,她干脆闭上眼睛,以神识不断感知着白芍的位置。
二人缠斗不休,动作极快,一息之间即能互相使出千万招;
虽然如此,凭借强大的精神力,谢挚仍能始终以箭尖精准地对准看门罗汉的眉心,随时预备在白芍力不从心之际,将她自罗汉的禅杖之下救走。
锁定看门罗汉对精神力的消耗相当大,以至于谢挚的嘴唇有些苍白。
但她的声音却很坚定:
“……白芍当然会赢。”
“这是她答应过我的。”
白芍不会骗她,她对她的许诺,总都会实现。
倘若……倘若白芍当真遇到什么不测……她也不必再活。
谢挚忽然精神一振,将箭尖猛地向左一移:
“他们停下了!”
——谁胜谁负??
最后一声兵器相撞的巨响终于缓缓震荡着消失,而雷光与剑气还尚未消弭,如浓雾一般,遮蔽住了空中一动不动的二人。
“哈啊……”
两人离得极近,兵器仍在互相抵压。
保持着执剑的姿势,白芍胸口起伏,轻轻喘息。
一抹血迹很快自白芍唇角滑下,但她的眼睛却很清亮。
“尊者,”她轻轻叫:
“血。”
经白芍的提醒,时间才仿佛骤然惊醒过来一般,猛地流动起来,无数道裂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看门罗汉的僧袍与胸膛上。
下一刻,僧袍就被绞为碎片,如枯叶一般,飘飘荡荡地翻飞洒落。
“噗……”
无数道伤痕一齐喷出血来,将看门罗汉完全变作了一个血人。
虽然身受重伤,但看门罗汉却气定神闲,并不慌张。
——他知道,在方才的较量之中,白芍受的伤比他更重,现在只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叮当、叮当……”
如同穿过风铃,看门罗汉抬手,将禅杖上的金环触响。
原本在金环中跃动不止的雷光,此时竟已熄灭了小半。
“贫僧禅杖的力量来自于十二金环,而你打破了足足五个,将近半数……”
看门罗汉看向白芍,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激赏,有惊艳,有惋惜,有感叹,而更多的,则是浓浓的忌惮与杀意。
“白施主,你当真是让贫僧……十分惊喜。”
在方才的对战中,看门罗*汉变化出了无数武器,将万归于一,同时击向白芍;白芍亦毫不示弱,以一排列出万,同时挥出无数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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