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之大凶,厄运缠身,诸事不顺,神祇亦憎。”
“……”
梅先生摇晃的尾巴忽然停住了。
因为它嗅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让它的羽毛因为本能的恐惧而一根根立起,一瞬间甚至身形都膨大了许多。
“……然,霉头锦鸡最惧黄鼬,倘闻其臭,则僵不能动。”
……想起来了。
霉头锦鸡的天敌是黄鼠狼。
而白芍身上,正带有一张刚买来的黄鼬皮。
第267章 克星
“白芍!”
书页上的字句终于清晰地浮现在脑海,谢挚大喜,简短地急声指点:
“梅先生怕黄鼬!”
白芍闻言,虽不解其意,但她对谢挚极为信任,想也不想便取出怀中的黄鼬皮,兜头罩在梅先生身上。
黄鼬皮携带着那股浓郁异香袭来,梅先生大惧,极想躲避,却僵立在原地,如一尊雕塑般动弹不得。
黄鼠狼是它的天敌!
“呀!梅哥!”
蜃惊惧不已,“嘭”的一声,自口鼻中吐出无量蜃气,裹住梅先生向上飞去,意欲带它遁逃。
梅先生被黄鼬皮蒙住的同时,按住谢挚的云雾大手也失去了效力,倏然消散在原地,谢挚跌落在地上,咳嗽着掐诀。
如鸟儿舒张羽翼,一个灿金色的阵法在她身下一瞬展开,那些明灭不定的符文布满了谢挚全身,如晴日树冠之下散落的点点光斑,甚至包括她的面庞。
金乌大阵。
先前围攻老鼠面具的那群人,在皮肤上刻有这残缺阵法,谢挚改写时记住了它的构造,并将其信手完善了些许。
虽只是简单的复现,并不如真正的金乌大阵一般,是将阵法自幼铭刻于肌骨之上,但在此时此刻,用来对付逃亡的蜃,却再合适不过了。
蜃逃得极快,携着滚滚云雾,已经奔出了沉烟阁外。
“海市蜃楼再怎样美丽,终究也只是梦幻泡影……”
谢挚朝白芍笑了一下,轻声道:“白芍,闭上眼睛。”
血自谢挚口中溢出来,她没去管,只是盯着蜃逃离的背影,轻轻念:
“……破。”
身后似有辉光亮起,蜃惊诧地在云雾中回过头去——会光市里的花灯不是都已经关闭了么?
如同初生的旭日挣脱地平线的束缚,在蜃不可思议的注视中,一个金光灿烂的小太阳猛地跃出了沉烟阁。
在那轮金日中心,隐约有一只漆黑的神鸟振翅。
那象征着太阳的神鸟,此刻却在蜃的心中投下了无边阴影。
——三足金乌!
蜃吞云吐雾,造出种种逼真景观;
但无论怎样浓稠的雾气,在炽烈日光的照耀之下,都会尽数消散。
这是它的克星!
无量光与热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了会光市的每一寸土地,在其照射之下,那些华丽的街道、精巧的花灯、昂贵的店面纷纷失去了原本的形状,显现出云雾的原形,扭曲着升入空中,又被蒸发殆尽,继而缓缓消失黯淡。
金乌飞,灿日出,云雾散,大光明照破世间一切虚幻。
会光市中,头一次被不是人造的亮光洒满。
金乌大阵形成的小太阳久久不灭,直到许久之后,才终于一点点暗淡下去。
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三足金乌展翅长鸣,清音彻天。
金日落幕,沉烟阁内陷入一片黑暗。
白芍掌心亮起一团朦胧辉光,以此作为照明,一路跌跌撞撞,摸索着来到谢挚近前,担忧地轻唤:“小挚……你怎么样了?”
她想捧起谢挚的脸察看,但双臂全都脱臼,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作罢。
谢挚方才已在小鼎里找出了人参娃娃的根须服下,受伤的身体正在飞速复原。
那是谢挚还未离开北海时,一日午后,人参娃娃独自爬上她的桌案,期期艾艾送给她几根最丰润的根须,以此作为礼物,要求谢挚收下。
人参娃娃已经隐隐有向圣药演化的倾向,它亲自拔下的根须效力最是惊人,甚至可以使服用者断肢再生——谢挚当初与姜垂对战之后,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正是靠它的根须重塑了断臂。
“我没事……”
服下人参娃娃的根须不过几刻,谢挚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触及白芍关切的目光,谢挚挣扎着跪坐起来,手掌在白芍肩上一捏一顶,便为她接好了手臂。
又取出人参娃娃剩余的根须,送在白芍唇边,示意她吃,轻声责怪:“只顾着问我,真是傻子……你看你,不也是受了这么多伤?”她看着好心疼。
在谢挚连连催促之下,白芍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了一小口根须,又抬起头来,深深地凝望她。
“我确实是傻子……”
白芍满是疼惜地轻轻抚摸谢挚脸庞,指腹擦过未干的血迹,声音颤动。
晶亮的泪水落了下来。
“白芍无用,没能保护好你。”
她自幼一心修行,极少遇到阻碍,如今天这般凶险的困境,也是头次陷入,并且还中了梅先生的厄运缠身尚未解除,但白芍都不在意;
这一切都比不上,看到谢挚沾血的脸庞带给她的自责与痛楚。
“我也没能保护好你呀……”
谢挚抱住落泪的女人,将下巴抵在白芍肩上蹭了蹭,“就算我们俩扯平了,好不好?别哭,别哭啦……”
安慰着白芍,她自己眼眶也红了。
在看到大石朝白芍砸下的那一刻,心中猛地腾起的痛楚与慌乱,一瞬间几乎让谢挚呼吸不过来。
经过这番磨难,谢挚愈发确定了自己对白芍的感情。
——她是真的喜欢白芍,很喜欢很喜欢,不能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
公输良言也慢慢地走过来,手中的夜明珠光辉融融,映照出她脸上略显复杂的神情。
金乌大阵会带来刺目极明,方才谢挚催动之前,曾提醒白芍闭上双眼,以免陷入光盲;
她当时听到之后,也赶忙闭上了双眼,只是还是稍迟了几息,不小心看见了几缕金乌身上的璀璨日光,使得她现在眼前还有些朦胧的黑影浮动。
而即便如此,她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谢挚白芍正在亲密相拥。
公输良言不禁心生尴尬,不知自己该背过身去,留给她们空间,还是应该咳嗽一声,打断这两人的轻柔低语。
她们果然是道侣……
“……那个,你们俩好了吗?还是我再等等?”
捕快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自以为委婉的催促,僵硬地问。
她不出声倒还好,一说话,谢挚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触电一般松开环着白芍腰身的手臂。
这人说话怎么……倒好像她在和白芍做些什么见不到人的事一样……分明,分明她们只是抱了抱而已……
白芍扶着谢挚站起身来,看向公输良言:“……是你。你跟踪我们?”
公输良言否认不得,点头道:“……是。”
她方才惹怒梅先生,原本那厄运缠身是朝着她来的,却被白芍挡下,故此,谢挚白芍实则是不计前嫌,救下了她的性命。
无论如何,公输良言此时无法再对她们厉声厉色。
她抱拳一礼,自我介绍道:“我乃是大楚捕快,名叫公输良言,也是……现今公输家主之妹。”
公输良药的妹妹?
谢挚看她容貌,确与公输良药颇为相似,只是她更多几分英气,而公输良药身上更多是病态的孱弱。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于慧通寺初见她时,她觉得公输良言眼熟了。
见谢挚白芍沉默不语,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公输良言知道,自己需要展露更多诚意。
她只得硬着头皮讲下去:
“……数月之前,泽都出了数桩奇案,许多僧人接连莫名丧命,国都为之震动,王上深夜急宣我入宫,亲发号令,命我侦破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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