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如同凌迟,如此不过几刻,在极度的疼痛之下,菩萨像几乎陷入昏迷。
因为焦急,谢挚额上渗出密密的汗。
不好!这样下去,等圣花花蜜的效力被消耗完全,她恐怕也早已疼痛而死了!
谢挚忽然生出急智,心下一横,不再继续击碎那些瓷面,转而一把抱住菩萨像,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旁急声道:“想想*芸柔!你难道不想再见到她了吗!”
这其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谢挚也不知这芸柔到底是谁,但落到这种境地,尤能被菩萨像喃喃呼唤,想必此人定然对她极为重要,不是至亲,就是死敌。
谢挚原本预备,倘若这样不能仍然激励菩萨像,便转而以佛陀唤起她的仇恨,心中对此举实则并没有多少底气,谁料竟然真的对菩萨像起了作用。
“……芸柔?”她恍惚地叫了一声。
见菩萨像对这个名字有反应,谢挚心中大喜,“对,芸柔!”
“你之前是谁,是谁让你变成这样,我如何能救你?”
这是谢挚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菩萨像一言不发,躺在谢挚怀里,瓷制的双睛无神地望着阴晦的夜空。
瓷面如鳞片般又飞速漫了上来,被白芍一指击退,谢挚捧起菩萨像的脸,要她看着自己,急道:“快说呀!不要睡!”
仿佛被谢挚唤醒,菩萨像慢慢转过脸,辨认着她的面孔——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顿了片刻,她才气若游丝道:
“我乃是……佛陀座下的比丘尼。”
“佛陀抽取了我的念力,让我们都……变成了……雕像……”
幕后黑手竟然真是佛陀!
谢挚顾不上惊讶,追问道:“我怎么才能让你恢复正常?”
那菩萨像却转过脸,不再答了。
“施主已经帮我甚多,不必再为我身涉险境,你们……也不要再追查此事,实在太过危险。”
她似已经恢复了神智,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而又自制冷静,竟还能忍着剧痛,默默忍受,不发一声呻。吟。
菩萨像放弃了抵抗,身上的瓷面顿时便蔓延得更快,一瞬间已经接近了她的脖颈。
“小挚!我的速度赶不上圣花修复的速度!”
白芍必须将力度控制得极为精微,否则便会将菩萨像整个击为齑粉,因而束手束脚,至多只能使出一成功力。
形势不妙。
“好,好……你竟然这样说!”
谢挚怎么也没想到,这菩萨像清醒过来之后,反倒没了求生的念头!
她气极反笑,嗤笑一声,站起身来,俯视着她道:
“你难道就不想再见一面你的芸柔?你和她的事,我可全都知道了。”
菩萨像本能一怔。
趁她失神的这一刹那,谢挚骤然逼问:“如何才能救你?”
——佛陀法力无边,我如今已成雕像之身,即便还侥幸保有一丝神智,也断无恢复之理,只有死路而已。
或许,能叫我重归人身的,也便只有昆仑神族的生命符文了……
谢挚停止听心术,叫:“白芍退后!”
白芍立即收手后退。
她刚离开菩萨像,瓷面便汹涌而至,径直冲向了雕像的面孔。
翠光一闪,在瓷面将要把整尊菩萨像全部覆盖的前一瞬,谢挚险之又险地将它收进了小鼎之中。
“呼……”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挚才陡然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浑身脱力似的发软,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在方才的紧要关头,她先提起芸柔,使得菩萨像一瞬失神,趁这时突然逼问如何才能救她,菩萨像心头下意识浮现的念头无可逃避,尽数被听心术捕入囊中。
白芍走过来,轻轻拥住谢挚的肩。
精神高度紧张之后,恋人的怀抱应是最叫人心安的良药,谢挚放松地倚靠在女人怀里,抱住她笑着摇头:“真没想到,我还有审问的才能……”
这菩萨像性子好倔,真是将她逼得不轻,差点无计可施。
“神族的生命符文……”
听了谢挚的如实讲述,白芍也不禁微微蹙起眉。
她自然也知道,神族主掌的生命符文极为神异,可以自由转换生灵的生命形态。
现如今,能救那菩萨像,使她回到人身的,恐怕也就只有神族了。
但是,她和谢挚只是人族,东夷又距昆仑山不知多少万里,要她们如何取得神族的符文呢?
谢挚同样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唉,要是之前遇见摇光大帝的时候,朝她讨要个什么法宝就好了,神族那么富裕……
若是她去求姬宴雪帮忙救人,不知她会帮么?
大概会的吧,只是免不了被笑话几句……谢挚胡思乱想着。
末了又想:
她好像还欠姬宴雪一个承诺没有还,这桩债尚未还清,难道还要再欠她第二次?
“小挚,不若我们去泽都的会光市看看,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神族的东西。”白芍建议道。
“会光市?”
那是什么地方?
看出了谢挚的茫然,白芍温声解释道:
“会光市乃是东夷最大的黑市,乃是天然形成,位于泽都地下,没有官府抑或他人插手。”
“那里鱼龙混杂,是各族散修聚集之地,常常能淘到一些极珍稀的宝贝。”
“我想,如果会光市也不能寻到神族之物,找遍东夷,也就再没有其他的地方了。”
听起来,倒有些像歧大都的西市……
谢挚心中一动,起了些去看看的心思,却又有些犹豫,没有立即答应。
——此事牵涉到了佛陀,这样不停追查下去,真的好吗?
要知道,救下那尊菩萨像,可不像夜探慧通寺那样简单。
更何况,仅仅是一个慧通寺,她与白芍今夜便已经遇到不少意外了。
她若是自己独身一人,死了伤了,倒不要紧;可要是累及白芍,却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第259章 泽都
白芍看出了谢挚的犹豫,温言宽慰她道:
“小挚,你不知道,会光市乃是全东夷唯一一处没有佛寺僧人的地方,凡进入者皆佩戴面具,天黑时进入,天亮即散,无人可以得知买卖之人的身份,只要守规矩,便并不危险。”
顿了顿,又柔声道:“而且,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所以不必如此担忧,好么?”
“白芍虽然修为不算很好,但在会光市中护下一个人,也并不太难。”
其实白芍还是说得谦虚了,以她的修为,只要不与仙人正面冲撞,在东夷,她如今几乎碰不到可以一战的对手。
换而言之,她实则是仙人境以下,近乎无敌。
“哎呀,我不是担心这个……”
谢挚真喜欢看白芍这样——并不自夸自负,可在谦逊中也含着一点青年人独有的傲气。
她脸有些红,低了眉眼,小声道:“我是怕这样下去……连累到你……”
白芍神色更柔:
“你怎会连累我呢?须知道侣乃是一体,你的心愿,即是我的心愿;你的意志,即是我的意志,都是我自己甘愿的,何来连累之说?倘若你受苦受难,比我自己受伤,倒要更叫我难受。”
“更何况,追查此事,救助那菩萨像,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谢挚抬头,眼睛湿润地瞧她,声音软软的:“……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每当谢挚这样自下而上地抬眼看人,都有一种懵懂不自知的可爱,明明外貌已是一个极明艳的年轻女人,但眼底晃动的还是少女的清润光彩。
白芍忍住自己捏一捏谢挚脸颊的欲。望,正色道:
“海晏死得不明不白,张夫人为他肝肠寸断,如那菩萨像所说不假,长久以来,佛陀必定已经如此暗害了不少佛弟子,其手段之残忍,凡是心中稍存善念之人,都不能不为之不忍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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