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起疑,暗中用大观照瞳术扫视了一遍女人全身,但云清池……的确就是一个人族。
她的血肉骨骼、皮肤经脉都确乎属于人族,大观照瞳术可以看穿一切幻术伪装,因而对这一点,姬宴雪可以确信。
那个云清池身上之所以会有龙气,大概是因为她的佩剑吧。听说,她那把剑乃是龙骨所铸,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见云清池第一面时,姬宴雪就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身上的隐约龙气,不喜欢她的似恭实倨,不喜欢她的针锋相对,更不喜欢她看似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双眸中却分明有压抑得极好的沉沉欲望涌动。
这个人,无情却有欲,貌如冰雪,心如铁石,穿最洁净的衣物,实则心思深沉如海,连姬宴雪也觉看不透。
她是一团冷火,却比烈焰更加危险蚀骨,能将被她引诱的所有人都焚烧殆尽。
毫无疑问,谢挚便是那个被她捕获的猎物。
因这种种原因,姬宴雪对云清池的观感更不好了。
十几岁的谢挚的确精准符合姬宴雪的喜好:
活泼可爱,纤细漂亮,唯一不满意的可能便是太不乖了一些,一点也不听她的话,但姬宴雪觉得也没关系,看这小孩气恼也很有意思。
她谈不上对谢挚心动,但确实对她一直都有些特别,将她看得不同旁人,格外宽容——这其中既有姜既望的原因,更多也出于她本来就挺喜欢谢挚的外貌和性格。
在潜意识里,姬宴雪将谢挚划在了自己人的区域,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神帝一向护短,容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辱。
姬宴雪抚了抚袖口,今日她并未穿神族标志般的银甲,只是一身轻便随意的常服,神族服饰不似中州人的外袍宽大,相对而言更强调身体曲线,手臂间的金环发着微光,愈发显出女人窈窕动人的成熟风姿。
她是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都自带魅力的人,站在那里天生就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神帝对谢挚道:“留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杀死那条巨蛇对她而言无异于捏死蚊蚁,是易如反掌之事,根本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与功夫,随手就能斩除。
她并不打算带着谢挚与她同去,觉得倘若带着谢挚,还需要她格外分神照看保护。
谢挚听出姬宴雪的意思,忙道:“我陪您一起去吧!这样还能多个帮手。”
虽然,姬宴雪很有可能根本不用她帮,可她也想出一份力,不愿什么都不干。
“我不需要帮手。”
看着谢挚关心的神色,姬宴雪忽然觉得也挺舒坦,缓和了语气道:“你只要不给我惹麻烦,便已是帮我了。”
见两人似乎话不投机,越王连忙插话道:“陛下莫急!在此休整一日,明日再去也不迟。”
她恭敬地道:“为了迎接您,越人特地备下了宴席。”
姬宴雪来南沼的日子,早已成了越人欢庆的节日。
姬宴雪本想拒绝——她其实不大喜欢这种场面,根本懒得出面;
但思及身旁的谢挚,想她这几日初至南沼,骑驴跋涉定然辛苦劳累,歇息一番也无不可。
就当是看看南沼的风土人情,散散心,暂时忘记云清池与过去,让她别再那么愁闷哀伤,似也不错。
如此思索一番,神帝便点头答应下来:“也好。”
“陛下请!陛下请!”
越王惊喜不已,连忙躬身为姬宴雪引路。
其实,她根本就没奢想过姬宴雪能够答应,之前越人也曾数次邀请,都没能请动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帝,他们素知她的性情,也不在意,只是愈发恭敬。
却没想到,神帝陛下今日竟会应许下来,真是不知为何。
越人团团围着姬宴雪,问候欢笑不断,自然对谢挚有所冷落。
谢挚倒不在意,毕竟她初来乍到,南沼没人认识她,而姬宴雪为越人做过那么多事,他们忽略了她,也属正常。
只是走出几步,姬宴雪却很快发现谢挚没在自己身边,回首去望,便见她一个人默默走在后面,显得格外安静沉默。
姬宴雪当即停下脚步,抬手唤她:“谢挚,过来。”
她一停下,身边的众多越人也都跟着停下,一齐回头望谢挚。
谢挚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尴尬,连忙几步追上来,回到神帝身边:“怎么了?您叫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了么?”
确定谢挚站好之后,姬宴雪对身边的越人道:“不必管我,照顾好这个孩子即可。”
见神帝如此重视,越王这才好好地看了看谢挚,她之前一直都没怎么留心她:“是,陛下。”
谢挚小声反对姬宴雪的叫法:“什么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这个称呼她不爱听。
姬宴雪老拿看小孩子的眼光看她,谢挚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年纪太小,给姬宴雪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导致她一直还以为她十五六岁似的。
明明,她早就是成熟可靠的大人了,姬宴雪这么一叫,搞得谢挚感觉自己又全回去了。
姬宴雪看谢挚嘟嘟囔囔的抱怨样子就心情好,觉得她这样要比方才一个人走着时,身边环绕着孤寂气息要好得多,也可爱得多,笑道:
“怎么不是了?——我问你,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四。”
“我三千岁。”
“……”
谢挚被噎得无话可说,看着女人眉眼带笑的得意模样,觉得她真幼稚,居然跟她比年龄大小,这谁能比得过她!恐怕也就只有孟夫子,才比姬宴雪年长了。
谢挚半天才说:
“是吗,那可真看不出来……”
她拐着弯儿地说姬宴雪光长年纪,不长别的。
不料姬宴雪很认可她的话,点一点头,道:“对神族来说,我的确还正值盛年。”
对她的外貌,她一直都很有自信。
“……”
谢挚这下彻底跟她没话说了。
越人请两人入住,他们为姬宴雪特意修建了一座悬空的竹制房屋,本想建得更庞大奢华,但知道姬宴雪不喜铺张,这才简化许多。
是时已近黄昏,露天宴会不久即要开始,两人简单修整了一下,欢歌声便已在林间响彻。
今天是越人的盛会,神帝陛下不仅允诺除掉巨蛇,并且还首次同意出席宴会,为了庆祝这两件大喜事,每个人都准备欢饮达旦。
越人还捧来了本族的首饰衣物,说神帝愿意的话,请她们换上。
姬宴雪对着那盘东西挑拣了半天,觉得什么都看不上,最终才勉强选了副耳坠戴上。
又唤谢挚站在她面前,抬手摘掉她的发簪,为她戴上了一顶漂亮的羽毛冠。
“看起来还不错,”神帝对自己的搭配颇为满意,“就是还缺点什么……”
她摘下自己常戴的一块宝石给谢挚戴上,翡翠一般的深邃浓绿,又在房内的花瓶中折下一朵鲜艳的花朵,仔细地佩在谢挚发间。
“现在好了。”
终于将谢挚装扮得焕然一新,乍一看,还真有点像一个美丽的越人姑娘,姬宴雪颇有成就感。
谢挚之前穿得有些太简单朴素了,其实她的容貌精致娇艳,并不是清雅婉约的类型,用饰物点缀一下之后格外光彩四射,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许多。
姬宴雪也是一样,觉得眼前一亮。
她眼光好,不仅限于看人心,也包括赏美人。
她向来觉得,神族的金发碧眸应是世间最好看的,今日却忽而觉得,人族的黑发乌眸也很美,长发散开有如墨云,眼睛则似浸在水里的星星。
从她这个角度低眸望去,年轻女人的睫毛长而柔软,抬眼问她“怎么样”的时候眸清似水,仍如她少年时。
“……不用担心,很漂亮。”
姬宴雪低叹。
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谢挚,你很漂亮。”
“您也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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