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宴雪说得若无其事,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其实心中颇为紧张,还有些不自知的期待。
——小挚会怎样回答呢?
是愕然,还是喜悦,还是羞涩,亦或是不愉快?
姬宴雪盯着谢挚,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她看到,谢挚望着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有非常柔软的笑意在眼里凝聚,如月光一般淌到眉梢眼角,到面上的每一处。
“阿宴,我问你,”她轻声说,“若是我没能醒来,那便是真的死掉了,你要顶着这个亡妻的名头多久?”
姬宴雪深深凝视着她,片刻之后,才郑重地缓缓道:“到……我生命的终结。”就像她曾经向谢挚许诺的那样。
“我会陪着你,直到最后。”
“那现在我醒来了,你又待如何?”
这次姬宴雪答得飞快,几乎不假思索:“和你在一起,保护你,照顾你,也……爱你。”
“你醒来的这几天,我想过很多,我想过你或许不愿住在昆仑山上,被神族的规矩困锁;我也想过你或许受云清池伤害太深,从此不愿同任何人成婚……”
分明是锋利得仿佛能割伤人的容貌,却说出最温柔的话来。
“小挚,我只想对你说,不论怎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与选择,绝不强迫,会放你去。”
她收敛起了在外时的一切傲慢与锋芒,雪山一样的人,化作深深湖水,一字一顿,低声地道:
“……我想让你知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总会站在你身后,你在我这里,总是有底气,有退路,有余地。”
哪怕小挚的选择会伤害她,也可以。
谢挚定定地抬眸望了她片刻,道:“我若说,我不愿和你在一起呢?”
姬宴雪浑身一震,闭了闭眼,缓住情绪,仍是平静答:“也可以。”
她将发抖的手指背到身后去,不让谢挚看到,嗓音听起来仍然镇定自若:
“当然,如果可能,我是希望……希望你能够考虑我的,我是很好的选择,我不觉得五州还有谁比我更好——”
似是觉得这句话情绪太过外露,顿了顿,姬宴雪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接着说下去:
“但,如果你另有想法,也可以,我没关系。”
世人往往觉得摇光大帝会强取豪夺,其实她恰恰是最不会强取豪夺的。
不论是她的品德还是她的骄傲,都不允许她这样做,她也不会强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在身边。那样有什么意义呢?人是强留不住的。
倘若小挚不喜欢她,仍对云清池余情难忘,她不如放她离开——即便痛苦万分。
不过没关系,再难受,她也不会表露出来的。
要喜欢她,就全心全意地喜欢,不要再想着别人,她是如此,她希望谢挚也是同样,她不能接受一颗游离的不纯粹的心。
“你若要走,我送你离开,你要去东夷送毛驴,我还陪你去。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改变。”
“我不走。”
“……什么?”
“我说,我不走。”
谢挚拉住姬宴雪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像冰块一样,不由得语气愈柔。
“不是刚刚才说的吗?我是昆仑卿,昆仑卿属于昆仑山,当然也……属于你。”
“阿宴,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离开你,你也不用担心我还在想着云清池,我早就对她没有半分情意了……”
谢挚将姬宴雪的手双手捧住,按到胸前,想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从前之事,我没有办法,但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以后也再不会有别人,只是你,只有你。”
“阿宴,你相信我吗?”
她的眼睛那样清,那样诚挚,满是情意,姬宴雪又怎能不动容。
她将谢挚拥紧在怀里,谢挚也回拥住她。
静静地拥抱了很久,谢挚才听到神帝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是最后一次离开我的机会了,谢挚,你要好好考虑。”
“以后,再想走,我可就不允许了。”
姬宴雪声音有些哑,克制又克制,还是泄露出了些许方才心中的百转千回。
谢挚笑着,眼眶却也忍不住发酸:“我求之不得,只恨你不能将我抓得更紧一些才好。”
又抱了许久,姬宴雪才舍得放开谢挚,轻抚她的面颊,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自语一般呢喃:“方才听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好想吻你,可又觉得舍不得这个拥抱,究竟也没有吻下去。好像有时候,拥抱竟比亲吻更亲密……”
回答她的是谢挚追上来的吻:“现在也一样来得及的,以后机会更多,总有一天……要……要叫你亲得厌烦才好。”她在热吻的间隙断断续续喘息着说,眼眸又亮又柔。
“怎么会?”姬宴雪笑着回应:“糖吃多少遍也仍然觉得甜,不是吗?”
吻完之后,谢挚还在靠在她怀里调整呼吸,姬宴雪心中充满柔情,只觉之前的一切担忧都烟消云散,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欢喜得几乎想要在殿外奔跑几圈才好。
“小挚,我会好好追求你,该有的,一样的也不会少你。”
姬宴雪这几日悄悄寻了好些有人族道侣的神族,询问她们人族女子喜欢什么,又有什么追求的传统,也觉自己如今算是有几分心得了。
果然谢挚十分茫然:“嗯?什么是‘该有的’?”
她不是都答应姬宴雪了吗,怎么她忽然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神帝道:“不能这样,追求道侣要尽心尽力,这是神族最重视的大事之一,很多神族下山寻找道侣时,为求得心上人的喜爱,有的砍柴挑水,有的苦等数年,别人有的,你也要有,不能省去。”
谢挚终于听明白了些许,忍笑道:“那……你要如何追求我?”
“我这几天问了一些神族,也查阅了许多书籍,总结起来,要讨人族喜欢,似乎无非也便是鲜花珍宝,甜言蜜语,如玉美人,这些东西。”
“鲜花珍宝,昆仑山上应有尽有;美人的话,我自己就是。这两者都不是问题,只有甜言蜜语……”
姬宴雪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像思考一件关乎五州的大事一般审慎认真:
“说实话,我不大明白到底什么是甜言蜜语,大概就是……讨你欢心的话吧?”
说着姬宴雪又有些沉吟:“但我自降生以来,从未试过怎样讨人欢心,或许会有些不称意。”
“所以,”她宝石般的碧绿双眸望向谢挚,“你得常告诉我感受才行。”
谢挚忍俊不禁:“哪有人会自己管自己叫美人呀?”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姬宴雪也太不谦虚了!
姬宴雪挑挑眉毛:“我不美吗?我觉得,不论从哪个种族的审美观念来看,我应当都——”
“很美。”谢挚眼睛弯弯,替她说完接下来的话,“非常美。”
作为那些种族中的一个,显然她也不能否认。
“……阿宴,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
这几日,并非只有姬宴雪在反复思索,她同样也在想如何开口,将自己的全部过往都告诉她。
现在,也是时候该坦白了。
谢挚心中有些忐忑畏惧,但不论如何,也仍旧要说。
她离开了姬宴雪的怀抱,鼓起勇气:“我想告诉你……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姬宴雪并不意外,只是疼惜地摸了摸她脖颈上的金印:“是和云清池有关系吗?”
谢挚点头:“是,但不止。”
第364章 坦白
谢挚将自己下昆仑山后的经历一件件向姬宴雪细细讲来,自己如何受封昆仑卿,入了红山书院,拜在孟颜深门下,进入圣花秘境,窥见殷商旧事,受人皇追杀,身死潜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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