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没有药瓶依旧鼓鼓囊囊的包裹拍了拍,那里面有个沉甸甸的东西正活蹦乱跳、左右摆尾,肉眼可见的试图挣扎出来。
“也是不巧,平时江岸有齐融, 也用不着我,今天不知道怎么, 忽然多了不少突发事件。”
渌水无奈道:“就比如这鱼,一个小孩新钓的, 非要我帮忙把这鱼和祖宗十八代都给烤了,还不能等, 只能今天去——如果您不介意,我明天再来陪您吧?”
“不用不用!”方怀义连忙道,“不、不需要人陪,我一个人就行。”
“要不然,我让尹晦明来陪您?”渌水通情达理道,“他很会照顾人,脾气也好,这些日子在齐融身边帮了不少忙,一定愿意来看护您。”
“真的不用了!”
方怀义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没问题,药都在桌子上摆好了,又不会出什么事,等阿生回来我自己跟她解释。”
阿生是娲泥生的小名,方怀义这样说,渌水便明白过来,方才让他留下是怕娲泥生回来发难,不由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您真是善良,”渌水夸赞道,“既然您不需要帮忙,那我就先走了,您有什么事派人来叫我。”
方怀义道:“辛苦了。”
他在床上挥了挥手,送走了渌水,随后发呆神游一样沉默的盯着紧闭的木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方怀义忽然伸手抓着枕头,用力往前一甩!
“砰!”
草填的枕头摔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方怀义闻声,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下床抱起枕头,贴在门上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万幸,渌水似乎已经走远,并没有听到声音而折返。
“……”
方怀义愣在原地,垂眸笑了一声,随手柄枕头扔在地上,走到桌前拿起一瓶药,看也不看,拧开便将药丸扔进嘴里。
药丸顺着咽喉、滑进胃里,通过他滚烫的血管,慢慢治疗起千疮百孔的心脏。
【可是娲泥生说,你要陪着我】
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也是万幸,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否则迎面而来的便不是渌水讶异的眼神,而是遮掩不住的惊讶和鄙夷了。
药似乎起了作用,方怀义捂着胸口,渌水讶异的眼神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如同一根鱼刺,死死扎进他的喉咙。
当他看到那个眼神时,在渌水看不到的地方,方怀义的耳根一瞬间红透了,难堪的发透、耻辱的像血。
他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这么自作多情?
一个普通人,患有心脏病而已,又不是断了手断了脚、生活不能自理,难道还真以为别人会因为娲泥生一句话,放弃自己的事情整天陪着自己?!
方怀义急促的喘息起来,他紧紧咬着嘴唇,牙齿穿透皮肉,饮到了鲜血的味道。
药效还是不够,他的心脏又开始疼了起来,彷佛有一双手撕扯着他最脆弱的一块皮肉,疼的让人发疯。
方怀义眼中沉郁痛苦的神色几乎化为实质、向外溢出,他喘着粗气,哆嗦着手指,勉强将药瓶放回桌子上,却忽然见到桌面上除了那几个写着标签的药瓶,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他难受的紧皱着眉,用桌子支撑身体,把那没写标签的小瓶子拿了起来,伸手拧开瓶盖。
倏地,一股刺鼻的气味从瓶中溢出,生物与生俱来的趋利避害让方怀义立刻后退一步,把瓶子放在桌上。
“咳咳……咳……”
方怀义捂住鼻子,皱眉咳嗽了两声,隔着一米的距离,紧紧盯着这不起眼的小瓶子。
他不敢再上前贸然去碰,只好站在远处,远远试图分辨其中气味,脑海中却忽然闪过方才与渌水的一段对话。
渌水在和他解释的时候说……有一个武器研发,需要他从河豚里提取一瓶见血封喉的毒液?
这一个小瓶子,难道是渌水给他拿药的时候拿错了,不小心把提取出来的剧毒拿来了?
方怀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河豚的毒大概不至于让人闻一闻气味就会暴毙,他想了想,便小心翼翼的靠近桌子拿起小瓶,把瓶盖盖上,随后暂时把瓶子放在桌面,转身去洗手。
“哗啦……”
虽说不至于触之即死,但谁知道瓶子上会不会有什么毒液残留,方怀义心想,还是尽快让渌水回来,把这东西拿走吧。
他关上水,甩了甩手,回到桌子前重新拿起瓶子,却没有立刻开门。
那一袭白裙的女孩和悬棺峭壁一晃而过,再次出现在脑海,不知出于什么念头,方怀义攥着瓶子的手一顿,没有追出门去找渌水,伸出的手一转,慢慢把瓶子放进了怀里。
这种掺着剧毒的东西不能乱放。
还是要收好。
方怀义攥着瓶子,把瓶子放到渔屋靠墙的木架子上,想了想,又把瓶子往里推了推,转身把其他装着心脏病药的瓶子摆在架子上,严严实实的挡住了那没有标签的瓶子。
这样一来,装着剧毒的瓶子便被挡在木架子最里层,怎么也看不见了。
方怀义专注的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药瓶,站在架子前看了一会儿,随后慢吞吞重新回到了床上,捂着胸口躺下。
心脏又开始疼了。
阿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希望她能早一点回来,就算找不到神仙也好,至少让他在绝症发作的时候,一抬眼还能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根将他托举起来的主心骨。
方怀义闭上眼睛,那未曾说出口的棺椁图案再次浮现在眼前,他扯着被子翻过身,在脑海中驱散开清晰的图案。
等阿生回来就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说清楚吧。
————
方怀义想的很清楚,在这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渔屋中,他不想出去、也最好不要出去,唯一对时间的认知,便来源于渌水和娲泥生打开屋门的那一刻。
渌水打开屋门,意味着这一天开始了;娲泥生打开屋门,意味着他这苟且偷生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今天娲泥生去找神仙,回来的时间大约还要久一些,于是方怀义便没有负担的沉沉睡去。
他知道自己一睁眼就能见到娲泥生,于是干脆放下了全部担忧去睡,希望一睁眼,便发现自己的病能有救
然而这一次与以往似乎又有些不同,当方怀义头脑昏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渔屋内一片昏暗,却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
“阿生?”
没有人回应他,方怀义擦了一下眼睛,茫然的起身下床,屋内干干净净、空空荡荡,药都摆在原来的位置,门锁也插着。
没人回来过。
窗外有几只水鸟掠过的声音,江水无休无止的拍打着江岸,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
方怀义光脚站在屋内,愣愣的望着渔屋内渗透进来的月光,过了一会儿,才迟钝的转身,缓缓爬上床榻。
没关系,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不需要渌水陪着,当然也不一定非要娲泥生陪在身边。
一个晚上而已。
等明天就能见到娲泥生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忽然合上了眼睛,屏蔽了那些诚挚的心声与愿望向上载递的途径,第二天、第三天,每一次方怀义睁开眼睛,娲泥生都没有回来过。
桌案开始覆上一层薄薄的尘灰,不厚、压在方怀义心上却足以让他崩溃。
他一开始还竭力安慰自己,是娲泥生日夜不眠的在查找神仙,不回来也是形势所迫,然而当他向渌水旁侧敲击的时候,渌水却满脸惊讶,告诉他娲泥生自从第一天出门,便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那些被她派出去一起去查找神仙的渔民,全都说没有见过娲泥生,也并没有哪一支队伍是娲泥生“亲自带队”的。
“可能娲泥生首领追查的太深入,他们都跟不上,也来不及回来报信。”
渌水安慰道:“方首领,您别担心,不然您动用泥水的力量查找一下娲泥生首领的踪迹?或者您方便的话,顺便也帮我们推一推船呢,哈哈,那艘雷公船实在是太大了,退潮的时候陷在泥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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