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手指翻飞的操纵着虫群,突然神色一晃,眼前骤然闪过一抹土黄色的影子。
那是——?
林雨霖心头一跳,立刻转过头去定睛一看。
却见在密密麻麻的枪弹雨林中,一个泥人躲在炸开的泥浆之后,从青铜盾外渗透了进来!
那一刻,时间彷佛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她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泥人迅速爬行到了众人近前,裂开巨大的笑容——
“嗡——”
一抹红艳艳的衣角轻轻拂过,触碰到那个泥人头颅的下一秒,土黄色的泥浆瞬间四溅纷飞!
熟悉的阴冷蔓延上众人的脊背,彷佛一阵阴风席卷而上,血涔涔的嫁衣一晃而过,轻飘飘的挡住了那群泥人。
重机枪激烈的扫射戛然而止。
整个旅客中心大厅彷佛静止了一瞬,所有人都感受到某种阴冷的气息擦肩而过。
阴风吹动着黄土与尘雾,遮挡住一切视线,在灰蒙蒙的雾气中,忽然远远飘来一个细细的女声:
“七月半,嫁新娘……纸轿飘,阴风荡……亲朋好友皆不见,人间漫漫无念想……”
“哭声哀,泪满裳……冥币撒,路引长……断肠人入断香坟,黄土一捧供新娘……!”
声音唱到最后越来越尖,越来越近,从哭泣的声音变为怨咒,骤然爆发出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红光一晃,下一秒,一抹混杂着鲜红与惨白的色彩,挡在了众人身前。
鬼新娘低头面对着无数泥人,轻轻抬起手,摸了摸红盖头上的流苏。
它血涔涔的盖头瞬间掀起,苍白的面容一闪而过,下一秒,红盖头翩翩落下,盖过鬼新娘的全身,如同血液般飞快在地上蜿蜒起来!
第420章
“哗啦——!”
红盖头眨眼间便铺满了地板,飞快爬上所见的每一处墙壁,蜿蜒着盖过了青铜盾。
诡笑着的泥人见状笑容一滞,尖叫一声,似乎想要逃跑,然而还不等它导入洪水,便被汹涌浓稠的红盖头一口吞没。
林雨霖眼前晃过极其富有冲击力的红色,见状急忙眼疾手快的抓着头发,把自己的虫群收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躲在青铜盾后,目瞪口呆的看着鬼新娘血涔涔的盖头蜿蜒所到之处,泥人全部悄无声息的溺毙。
“七月半,嫁新娘……纸轿飘,阴风荡……亲朋好友皆不见,人间漫漫无念想……”
“哭声哀,泪满裳……冥币撒,路引长……断肠人入断香坟,黄土一捧供新娘……!”
鬼新娘隐约的哭泣声和血液流淌的声音越来越凄厉,伴随着被吞没的泥人,传遍了整个旅客中心。
方才还耀武扬威冲破包围圈的泥人,此时被吞的只剩下土黄色的残骸,化作星星点点干涸的泥土留在地上。
而一身瘦弱皮囊骨肉的鬼新郎文厌,就这么站在旁边,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鬼新娘。
他这么个走一步呼哧带喘、走两步咳嗽出血的病西施,也不怕被凶性大发的鬼新娘误伤,还看的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简直让人没眼看。
林雨霖远远看着这一幕,抓着杨琴琴的衣服,艰难的抿了抿嘴唇。
她惊恐的睁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肩膀就被人从后“啪”的拍了一下。
“我说了吧,别着急啊,”陈风遥拍着林雨霖的肩膀哼了一声,瞥眼对杨琴琴道,“还让我想想办法,现成的同盟我干嘛不用?”
杨琴琴抱着胳膊撇了撇嘴,盯着远处势如破竹的鬼新娘,意味不明道:“你还真相信他。”
这个鬼新郎文厌不仅参与了对抗旅客中心革命,还常年为旅社效力,身为排行前十的导游,必然是收了无数供奉。
这样一个曾经的既得利益者,现在轻而易举的转而为凡人间旅社效力,甚至现在带头冲锋。
——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陈风遥不用看杨琴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一勾,盯着鬼新郎文厌冷笑道:
“放心吧。”
“现在的局势,不是我求着他,是他求着我,”他冷冷道,“这种旅社的走狗,不上层铁链子,怎么敢放出去?”
杨琴琴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了,问道:“你威胁他了?”
陈风遥笑了一声:“不是威胁,是帮了他一把。”
“他第一次进入的景区是阴山村,谁也不知道在那片大山里发生了什么,总之当他出来的时候,旅社才发现阴山村的参观难度直逼四星级别景区,这还只是单人路线。”
“可是文厌一个病西施,还偏偏就这么活下来了。”
陈风遥眯起眼睛,远远看着凶性大发的鬼新娘,“啧”了一声,感慨道:“就在那个景区,他把鬼新娘以人身依附的契约形式带了出来。”
“很快,他在一年内就成了排名前十的导游,时刻和鬼新娘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所以人家才叫他鬼新郎文厌。”
“哦……”
杨琴琴若有所思的听完后,笑了一声,挤眉弄眼的瞥着陈风遥,嘲讽道:“这个文厌连厉鬼都能交好,那简直是个魅魔啊。”
“这么厉害的人、啊不,魅魔,你有什么好帮他的?”
她觑着阎良的脸色,幸灾乐祸的乐道:“不会……是你一不小心被魅魔迷惑了,背叛了阎良吧?”
陈风遥冷笑一声,就那么抱着胳膊什么话也没说,下一秒,杨琴琴立刻捂着胳膊尖叫起来。
“神经病!”她揉了揉胳膊,抱怨道,“我就说两句,你至不至于让阎良弄分身掐我?”
陈风遥没有半点悔改之意,冷笑着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嘴欠。”
他捏了一把阎良的腰,把目光重新移向鬼新郎文厌身上,眼底神色浮着闪烁的冷光,慢慢道:
“人鬼殊途,更何况鬼新娘是阴山村造孽的产物、怨气冲天,文厌想抑制鬼新娘的凶性,就只能用血肉喂养它。”
“可是一个人的血肉能有多少,”他摩挲着手指,微微眯起眼睛,“文厌用自己全部的血肉喂养它,长久以后,必定暴毙。”
“所以他才主动找我帮忙,毕竟……”
“毕竟,凡人间旅社里有苗导,还有沈慈。”
不需要陈风遥说完,杨琴琴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低声道:“文厌见到了沈慈的能力,知道只有归顺凡人间旅社,才能有机会救活鬼新娘。”
杨琴琴说完后抿了抿唇,望向仍在洪水中拼杀的鬼新娘,神色复杂道:“他们两个也算为对方赴汤蹈火了,就是可惜……”
可惜站错了位置、找错了立场,这么多年沦为旅社的走狗,给无数旅客带来了压迫和痛苦。
陈风遥哼了一声,盯着文厌的眼底闪烁着冷酷的寒光,抱着胳膊森森然冷声道:“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就算他眼瞎。”
“至少现在,只要鬼新娘还受制于血肉一天,文厌就得给凡人间旅社老老实实的效力一天,否则就看看他能不能付得起背叛的代价。”
他说完后,搭着阎良腰上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
阎良低头看了他一眼,陈风遥神色莫名,仍然掐着他的腰,眼珠却不老实的动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用眼角瞥着一旁沉默的尹晦明。
“哎,看看。”
陈风遥手上用了点劲儿,把眼角余光收了回来,歪斜着身子侧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对阎良道:
“连文厌这么个唯利是图的人,都能为了鬼新娘彻底豁出去,软下身段求和,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我看有的人平时一脸懵然无知,是不是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啊,”他嘲笑道,“怪不得人家意思都那么明显了,还当朋友处呢。”
陈风遥这话指向性太强,一口气意有所指的顺了下来,眼睛偏偏只瞧着阎良,显然心里还是有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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