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火光透过窗纸,照亮了一幕漆黑的夜空,点亮了一双漆黑的眼瞳。
腥咸的血气与江岸边肃穆的冷风都没能吹散这一抹亮光,苗云楼被火光晃了眼,一时间竟然也记不起渔屋内的摆设了。
现在这间渔屋在褪去了陈旧的生活气息后,重新被跳动着的火光点亮,他才终于慢慢想了起来。
苗云楼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把目光彻底放空,整个人沉入黑暗之中。
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其他感觉器官为了弥补宿主的不便,便更加灵敏起来。
苗云楼动了动鼻子,那一股从他坐在桌子前就早早进入他鼻腔里的血迹,仍然锲而不舍的向他胸膛里爬。
他那时候拿起笔杆,看到毛笔下洇出像血一样红的艳丽颜色,自然而然就以为血腥气是从臭名昭著的笔仙身体里爬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闻出来了。
不是的。
血腥气不在木桌上,而在木桌下、在木椅下,在所有木板铺成的地板的缝隙里,被木刺卡住,几十年来从未逃脱。
那是渔翁死亡的气味,他倒在苗云楼此时一动不动坐着的位置下面。
血迹渗透了所有幸福的味道。
“笔仙笔仙告诉我。”
苗云楼睁开眼睛,垂眸看着毛笔下一圈一圈的红痕:“渔翁的名字叫方怀义。”
【是】
“好。”
苗云楼点点头,把毛笔往旁边一放,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低头看着仍在燃烧的线香,伸手按在线香头上。
“滋啦……”
火舌舔舐皮肉的声音微弱,很快就消失殆尽,发出噗的一声,变成一缕无悲无喜的青烟。
窗边一暗,三根香折在窗沿上,全部熄灭了。
苗云楼面色不变,摩挲了一下手指,把香灰蹭掉,转过身来,望着桌前一个年迈老者的身影。
“这样比较节省时间,”他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叮!时间已到!】
【接下来,请参与者讲述整件事情发生的开始、经过、结局,注意!需要将每一条线索都解释清楚,一一映射】
“从哪里说起呢?”
苗云楼摸着下巴想了想,诚恳道:“其实这个故事的开始挺普通的,没有人追杀,没有人绑架,没有一睁眼就被傻子捆住送去当祭品。”
“一个以打渔为生的中年、不,就说是成年人吧,住在渔屋里,家徒四壁,还患有心脏病,某天善心大发,收养了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这个女孩在和成年人的相处中,慢慢爱上了这个照顾她的人,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怎么也治不好,成年人几乎掏空家底给她治疗,仍然没有起色。”
“有一天,女孩出门,原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程,却突然遇到了一件奇遇——她碰到了‘神仙’。”
“无论是人是物还是什么山林精怪,总而言之,这个堪比‘神仙’的奇遇治好了女孩的怪病,这样的奇迹让女孩惊诧,这也就是线索里的【已识乾坤大】。”
“但是呢,”苗云楼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命运到这里,给了女孩一记重击。”
“女孩兴奋的回到家,想和成年人分享这件意外之喜,然而当她推开家门,才发现成年人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已经死了。”
“她见状如遭雷劈,崩溃不已,而当她检查成年人的尸体时,又发现了一样东西,彻底压垮了她。”
苗云楼道:“她发现是成年人以命换命,才救了她。”
“可这是她的误会,成年人是因为心脏病发作而死,她却错把他当成了此生最无私的爱、和自私的遗憾。”
苗云楼说到这里,顿了顿,才低声继续道:“这就是错怜草木青。”
“从此之后,这朵鲜花就从骤然迸发出来的生机勃勃中一折两段,此后颓靡成尘土,一蹶不振。”
一个鲜花般绚丽多彩的女孩,从此变成了冷漠狠厉的女娲娘娘。
至于之后,女娲娘娘是怎么得到神仙的一部分力量,成功复活了方怀义,又回到他尚且年轻的时代,和他再续前缘,就不是苗云楼需要继续说下去的了。
苗云楼抬眼,遮住眼底的神色,望向那个一动不动的年迈老人。
“笔仙,”他问道,“这个故事我讲的怎么样?”
【恭喜!】
【参与者的答案正确,您已完成了任务,可以自行离开——您的人参已到账,在离开之前,请把人参交给笔仙】
系统的声音落下,老人一动,终于有了反应。
从家喻户晓的恐怖厉鬼,到被放在渔屋里和人玩猜谜游戏,笔仙的形像在系统的任务里摇身一变,倒变得本土化了许多——不是裹着一席白布的黑长直美女,而是一个长须白发、皱皮耷拉的老头。
这个皱皮耷拉的老头板着脸、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向苗云楼走来。
苗云楼站着不动,等老人走近、走进被火光照亮的光晕下,他才注意到,老人的眼睛浑浊发白,里面没有瞳仁。
苗云楼眉头一动:“你……?”
“差不多算瞎了,”老人没有给苗云楼展示尊老爱幼的机会,言简意赅道,“就当是半瞎吧。”
半瞎。
是什么瞎。
怎么能判断自己瞎的程度有多少呢?且既然有半瞎,有没有四分之一瞎?十分之一瞎?
苗云楼识趣的没有追问。
他等着老人开口,老人也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他,拿起一张桌上的黄纸,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
“已识乾坤大,错怜草木青——这句话,还是我给她算出来的。”
第514章 爱生忧,爱生怖
“你?”
苗云楼眉头一动, 第一反应是微笑:“你真厉害。”
老头闻言哼了一声,用没有瞳仁的眼睛瞥了他一眼:“用不着这么违心,也没必要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
“你连鬼都见过了, 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人能算出旁人的命运吗?”
苗云楼仍然微笑:“你误会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当然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或者鬼、或者笔仙, 但命数算出来的那一刻, 就已经和纯粹茫然无知时的命数不一样了。
至少从苗云楼的角度,他对自己的命运不感兴趣,也绝不想知道。
“您继续,”苗云楼比了个手势,“我的时间很充裕,而且我也很想听听女娲娘娘的故事呢。”
“女娲娘娘?”老头闻言冷笑了一声,“她可不是女娲, 她叫娲泥生。”
“许多年前我见她与我有缘,便叫住她, 给她算了一卦,算出她命不该绝、绝境逢生,此后命运贵不可言,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和她萍水相逢,原本算命后就不会再有交集,谁知道多年后再次相见, 我却发现她与曾经算出来的命数已经背道而驰。”
灶台下火光烈烈,模糊了老人低头望向黄纸的神色。
苗云楼只看到一抹惋惜的动摇一闪而过, 随后浑浊发白的眼底吞咽下火光,化为连绵不绝的愤怒。
“再见的时候, 我万万没有想到,”老人低声道, “她在几十年前从吃人的命运口中逃脱,几十年后,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吃人了。”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老人道。
两人抬起头来对视,苗云楼没有问下去。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苗云楼眉头一动,脑海中立刻闪过娲泥生操纵泥人挖人眼球的画面,心有余悸的同时,觉得微微有些蹊跷:
“她……就算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而已,年龄差大了一点、在一起的难度也大了一点,可是怎么会让她改变这么大?”
他实在是无法想像一个为爱癫狂的娲泥生。
娲泥生这个人心狠手辣、行事果决,即使和方怀义并肩而立,也隐隐占据着主导地位,怎么也不像是会因为感情而被摧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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